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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呢?经过这几日生不如死的折腾,才看到敬生这最后一面时,心碎得了无余剩,整个人变得麻木。

  眼泪只默默地垂下来,似是一种自然的体能反应。

  连那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像荡然无存,只剩一个躯壳,晓得随着环境的旨意,象机械人似的活动与适应着,如此而已。

  前来祭奠的人如山似海。

  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层又一层的人,我完全没有办法辨认得出他们是谁?

  只微微听到了有一把沉厚亲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细嫂,请别伤心,为生哥、为杰儿,你要振作!”

  然后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握得我有一点点痛。

  我抬眼,泪影朦胧之中,见到一个人,似是潘浩元吧!

  从前的日子,很偶然想起了乡间的潘大哥,就是这种的迷糊不清,似有还无的景像。

  只有敬生,才是最踏实,最能与我充沛满足的感觉。

  然,这种安稳,在盖棺之后,将成泡影。

  那盖棺的一刻,我的周围哭声震天。

  感觉上像天崩地裂。

  而我,早已魂离魄荡,伤心欲绝,呆立着不知何去何从。

  敬生是土葬的。

  入土为安。也只得但愿如此。

  临时临急,找一块墓地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都是财可通神,贺家捐了百万给一间雄踞在半岛一个山头上的寺观,分到了一块福士。贺敬生的坟自此就竖立在山腹之间,长年累月的荫庇着他的子孙了。

  贺杰这一晚,走到我房里来看我。

  母子俩相对无言。

  我终于说:“杰,什么时候回英国去?”

  “看情形吧!”

  我自明他之所指,是怕我还未能自沉痛之中复元过来,放不下心。

  “杰,明天会订机票,回去吧!我会好转过来的!”

  “你会吗?”杰以忧疑的眼神看我,那么的像他的爸爸。

  “我会的。看,我不是已经开始学习适应,搬回自己的睡房来了?”

  贺杰点了点头。

  “是真的没有想过人的生命会来去会这般急促。阎王爷令三更死,誓不留人到五更。有什么办法呢?”

  “妈,你还年轻,好好的保重!”

  儿子的这句话,碧海青天夜夜心。

  想都不敢再想。

  “你爸爸像有预感似,去世前一晚跟我谈了很多他从未交代过的事。”

  “是什么呢?”

  “慢慢你会知道。总结起来只一句话,他希望你好好学成之后会回到本城来。”

  “那会是许多年以后的事。”

  “对。可是,杰!”我望住儿子,问:“你会回来吗?”

  “我会!”贺杰的答复是肯定的。

  “即使在九七之后?”

  “对。尤其在九七之后,那是我们中国人的地方了。”

  “杰,你不怕?你真正愿意冒险?”

  “谁在世上不是冒着重重风险呢?在外头,人家的国土上仰承庇荫,就不是冒险了吗?”

  孩子说这话时,好像在瞬息之间长大,而成了巨人似。

  “妈妈,人算不如天算。不必为那太不可知的将来而惶恐。我是一定会回来的,在这城内,我们是优秀民族,在别的环境内,可能坑尽英雄,何苦?”

  敬生在天之灵,今夜一定要告慰了。

  我眼眶仍是湿濡。

  “好妈妈,答应我,别哭!”

  我点点头,强忍了泪:“真没想过你爸爸会为我的生命带来这么多的喜悦,包括你在内,杰,我太安慰了!”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你也要保重!”

  “当然,妈妈,我们拉拉手,约法三章,你等我回来,只须母子一会合,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对,只几年光景,就有贺杰长伴膝下了。

  有儿女,总是个指望。

  贺杰是敬生留给我的最宝贵的遗产。

  至于敬生的其他产业分配,都详细地列明在他的遗嘱之内。

  由贺家家族律师尤亦庭负责向我们解释遗嘱的内容。

  大宅客厅内坐满了贺敬生的妻妾儿媳子婿,都是遗产的继承人。

  一如敬生在生前向我透露的,他把所有贺氏名下的生意,亦即贺氏金融集团以及顺昌隆地产的控股权,都拨人敬生企业之内。

  敬生企业顿成了母公司,分发A股及B股股权。

  A股股份共占全公司股权的百分之七十,贺聪与贺勇各占百分之二十五,贺敏与贺智各占百分之十。

  B股股份共占全公司股权的百分之三十,全部属于贺杰所有。

  遗嘱内并附有声明,贺杰在未满二十五岁之前,由其母贺容璧怡全权监管调度。

  敬生企业的AB股,在表决权上无分彼此。换言之,任何有关企业的决策,必须A股的大多数股份持有人以及B股的大多数股份持有人,同时投票赞成,方能通过。股东唯一可以做的是出售其权益,即以一纸同意书,将其在敬生企业内可作的投票权以及分取红利的权益,转让他人。

  整间敬生企业仍不曾为某一股东的出让权益,而影响到名下生意的操纵权。

  大宅的人就算联手,亦无法把贺杰踢出局外。

  此外,敬生还将他个人名下的大部份物业、土地、证券、外国债券、现金等等拨入贺氏的离岸基金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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