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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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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我轻松地答:“我说了那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 言者无心,我顾不了听者是否有意。 同样,当陈家辉向我报道有关收购文艺书城的计划有多少困难发生时,我毫不动容,一改过往凡事坚持,争取到底的性格,我甚至随和地说:“他们有执着的理由,是不是?我看文化界中人有他们的独特性格,不畏强权式地收购,也不愿作妥协式地出让,是不是?文化事业的人都不纯以利益为前提,也有他们可敬与可爱之处。” 陈家辉有些微的骇异,还来不及反应,我就歪着头,道:“当日我是在什么情况之下一定要把他们收购到手为止的,怎么现今都记不起来了?或许人老了,记性差。我十多二十岁时,在学校里是出名的电脑,输进去的资料,永远贮存,一按钮,就能原封不动地翻出来。” 我吃吃笑地说着往事,很有点儿自觉幽默,弄得陈家辉啼笑皆非,把双手插进袋里,有点不置可否。 “家辉,你笑我?”我问。 “啊,不,不。我正在想,难怪在下位者终日奔波劳碌,原来上头无意中一句戏语,讲出口来,下属就拚命去完成使命,忙得满头大汗之际,才发觉老板在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或把前事尽忘了。”陈家辉是笑着说这一段话的,然而,仍见苦涩。 “你在怨我?” “谁敢如此?” 听后,两人都哈哈大笑。 “文艺书城一事看着办吧,蒋帼眉的书是早晚要出版的,不急在今朝今时,很多事情其实急不来,时机一至,自会水到渠成。” 陈家辉只有点头。 他当然想不通个中因由。 一个在顺境中的人,很自然地拥有广阔而容人的胸襟,因有余情剩力去易地而处,看别人的苦衷和困境。 我所有的脾气都只对牢一个发泄对象。 例如这一夜,我在深水湾的大宅内候着邱仿尧,他却足足迟到了一小时,仍未见踪影。 这就叫我的脾气濒临爆炸的阶段了。 邱仿尧会不会在路上有意外? 他会不会改变心意,认为我们重新开始交往是错误? 他会不会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他会不会觉得对葛懿德不起,因而回头是岸,由着我仍旧在水中央? 他会不会…… 就在那个邱仿尧没有出现的一小时之内,我想出了一百一千一万个假设与疑问。 直至电话铃响了,我差不多一抓起来就咆哮:“告诉我,究竟什么事?” 对方没有做声,电话传宋一阵子的沉默,然后,“的”的一声,挂断了线。 谁? 谁听了我的一声咆哮,就挂断了线? 是邱仿尧,因为他不喜欢我对他无礼? 他深知今日自己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因而他觉得有资格不接受我的无理取闹,以及一总脾气? 从来不曾有人令我有过这种疑虑。 抑或,那个挂断了线的人,只是搭错线,一听声气不对劲,就赶忙摔下电话了事。 我无谓捕风捉影,实行无风三尺浪。 忽然,我又想到,会不会是葛懿德? 她知道邱仿尧要来看我,或她怀疑他会来看我,于是挂电话来探听动静? 绝对有可能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 对于这种行为,我有经验。 当我跟邱仿尧分离的初段日子,委实是太难受了。 差不多每个晚上,每个清晨,只要心一静下来,人一闲下来,所有的眷恋与懊悔都侵袭心头。 那种忆想,那种怀记,那种思念,那种欲望,那种渴求,像千万只小蚂蚁,在我体上蠕动,且久不久便使劲地咬我一口,令我浑身不舒服之余,还会忍不住轻声惊呼,觉着痛楚。 要治疗这苦难,必须依赖着一些跟对方接触的行动。 因为那样,似乎会为自己带来希望。 只要有希望,才能有勇气抵受折磨,继续活下去。 如何可以接触对方,如何可以自那个接触行动中幻想自己的慰藉?根本上是天各一方。 于是,我先查探了邱仿尧在菲律宾的电话,办公室及住宅的私人直线电话。 单是这个查探的过程,就令我的精神有了很大的支持。 我觉得自己在做着一些拉近彼此距离的行动。 邱仿尧在菲岛是名门望族,他公司以及家里头的电话,不难知晓。 私人的直线电话则绝对保密,而且,我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我这番举止与目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了一个极密切的商业联系,从菲岛的电话公司内,破格地把邱仿尧的保密电话号码告诉了我。 把这两个电话号码捏在手里去时,我有一种绝大的满足。 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每逢午夜梦回,我就会紧紧地抱着电话,摇过去,待对方向电话筒,轻轻地说一声:“喂!” 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能使局外人置信的兴奋,弥漫全身。 我曾不知多少次,眼眶在听“喂”的一声之后含泪。 “喂,喂,喂!” 总要在对方连连叫了几声,然后才情不得已地放下了电话。 那个短到只几秒钟的摇电话历程,像是我们相爱相分的缩影。 我不断重温那个由下定决心接触、沟通、相爱,以至于无奈的各走各路的过程。 直至到有一夜…… 又是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吧,日间的劳累原本使我头一贴在枕上,就立即呼呼入睡,可恨的只是半夜里,一阵清凉如水的海风自窗外吹进来,再加那拍岸的涛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如此响亮,因而惊醒了我。 醒过来,睁开眼,瞩目的是冷清清的、宽敞得近似空洞的睡房,名副其实的枕冷衾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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