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梁凤仪 > 当时已惘然 | 上页 下页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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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我仍像一个小女孩,受了委屈了,就干脆伏在长辈的怀中撒撒娇,泄泄气,完完全全视为一个歇息的驿站。 然而,当我扭抱着宋滔的这一刹那,原来是令他难受的。 在莫名的惊骇与轻微的恐惧之余,我感受到宋滔身体的变化,这是一个危险,却甚是明确的讯号,对我和他都应起了相当的震撼力。 我们应该立即不再拥抱,保持彼此的距离。可是,我们没有这样做。 是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故? 他贪婪于男性基本而原始的欢乐。 他眷恋着女性温柔肉体接触所产生的温馨。 我呢,借助一个坚实的胸膛所能引起的绮思与幻想,安慰着自己思念邱仿尧的心。 姑勿沦有罪无罪,彼此都情不自禁地堕下深渊。 还是我在哭累了的时候,把身子稍稍引退,才结束了这番拥抱。 “对不起!”我仍是呜咽着。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或者哭了就好,你觉得舒服了,就容易入睡。” 不错,终归因为哭得疲倦至极,神经拉得太紧,一旦稍稍松弛,人就已经有一半进入昏睡状态。 太阳升起来之后,昨日的一切就活像是地上的一堆积雪,很快就融化了,极其量留下一摊污迹。 我如常的工作,应华商总商会的邀请,跟美国来的几个国会议员午膳。 这几位议员是访港,也是过港的,最终目的地是北京。他们此行,旨在探访一下中国政府目前对人权的看法以及对民主的体会,这当然也意味着可能影响下年度,美国对中国最优惠国处理的宽紧态度。 为此,总商会的人非常积极地应酬他们,企图产生一种从旁助力,令议员倾向于支持中国的方面。 我是总商会的会董,也是华资银行甚具实力的头头,自然在座。 我一踏进会所的贵宾厅去,在场的清一色男士,就立即站了起来,表示欢迎。 商务约会,人人都大多准时,我一般迟到三分钟,是避免独自一个人到早了,百无聊赖之故。这对于一个独身的女人来说,一旦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等候,就会敏感地联想起遭遇与身世来。不论其他的架势情况如何,心头都会忽而地产生落寞感。 我逐一跟在场人士握手。 我骇异地走到最末的一位客人跟前去,似笑非笑地点头招呼。 又是他,邱仿尧。 “我们快要成为邻居了。”对方说。 “不一定,我还是打算住深水湾,惘然轩只不过作偶然居停。” 寒暄了两句之后,总商会的会长就请各人入席了。 我被安排坐在邱仿尧以及另一位美国议员罗宾逊中间。 下意识地,我跟罗宾逊的谈话较多,只有在全席人的话题都归纳于一个焦点上去之时,我才跟邱仿尧有对话。 会长把邱仿尧介绍给那三位议员时说:“邱先生是我们近期回流资金与人才的一个极好例子。邱氏家族是菲岛首屈一指的华裔家族,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归香港,投资发展。” 罗宾逊问邱仿尧:“你不会觉得太迟?” “不。”邱仿尧很认真地答。 “如果美国停止给予中国最优惠国的条件,香港经济便会受到严重打击,你没有考虑过这个掣肘问题?” “有。”邱仿尧答:“在菲岛,山姆叔叔的动向与势力依然是投资者的一门顾忌。我选择香港,最低限度没有退步。且在本城,我毫不孤单,最令我有信心的伙伴是日本人。” 邱仿尧的说话是有根据和有分量的。 我在心上赞赏。 老早在父亲未去世时,他就经常教导我如何摸索商情,他会三番四次地说:“经历重创,依然能遽然翻身者,一定是胜利人物。循着他的路线走,多半不会错。故此,福慧,你要看本城的兴衰,不妨留意日本资金的走势。” 说得是相当有道理的。 中资对本城的助力不少,但难免有政治庇护作用在内。说得坦白一点,中资还不参与“托市”,谁会肩此重任?一旦涉及到政治环境,需要与责任问题,就等于削弱了经济受益。 日本人的着眼点于本城,全然是经济目的。 这对生意人而言,正好对上脾胃。 如果日资肯下注,他们是必须经过缜密的调查、研究、分析、部署才作出决定的。 大战对战败国分明是重创,然而,到如今西欧与北美名国,简直拿日本没有办法。单是汽车工业,已雄霸世界市场。 日本的经济侵略,凌厉至提高了美国对中国的戒心。欧美人士心知肚明,再多一个中国以经济侵略战跟他们纠缠,真不堪设想。 故而,日本的动向是必具指引性的。 父亲曾经预测说:“日本投资在本城将占总投资额目分之四十或过半,你试看看。” 他的眼光,已经得到证实。 我知道日本人是无宝不落的凤凰,在这个一如睹桌的香江地盘,要跟风,要依傍,看日本人的眉头眼额是聪明而事半功倍的做法。 显然,邱仿尧跟我一样,在商场与投资决策上,很愿意跟日本人的风。 美国人的锐气,在某种程度上是要煞一煞的。 老以为捏紧了优惠国的死门,全部中国人,包括香港的中国人在内,就得看山姆叔叔的脸色。 邱仿尧回答罗宾逊的问题,是很见身分的。 我面上没有嘉许的表情,心底却已暗暗称许。 罗宾逊碰了个软钉子,立即顾左右而言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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