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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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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兴起了这个念头。 我心口相向,是不是很恐怖? 然,比死还要恐怖的怕是寂寞,像我如今这副样子,完全无人理会、无人关注、任我自生自灭,那种感觉,令我汗毛直竖。 忽然的有微弱的开启大门的声音,似乎是死寂之中的一点生气,太好了。 总有人要回来了。 大门打开,放进来的光线,使我看清楚来人是谁? 果然是丁松年。 他没有扭亮客厅的灯,就直走上睡房。 他上去找我?松年竟没有觉察到客厅内有人。 由得他去,等会他发觉不见了我,心急了,才会感觉到我的重要。 跟我一旦发现松年心目中不只我一个女人时,才会额外的紧张他一样。凡人对手上所拥的一切,都不会太珍惜。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诚惶诚恐、如珠如宝。 我一直坐着等,松年还没有下楼。 也许他在睡房找不到我,跑到天台花园去,我们的住宅是本大厦顶楼的豪华复式单位,睡房外还有通道直上花园。 然,我的估计全然错误。 不一会,我看到松年挽住了一个行李箱,直走下楼来,准备离去。 天!他回来不是为见我,而是为更进一步的逃离我。 为什么? 因为我在他心目中,已全然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与地位。 我想惊叫,但咙喉像被一团出龊肮脏气堵住了,造不了声。 丁松年,我的丈夫,切切实实地走了。 那份惊惶失措害得我只晓干睁着眼,仍呆坐在黑暗之中,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门“砰”然一声再度关上后,我才尖叫出声来。 屋子里依旧静谧一片,连回响都欠奉。 我把身子蜷伏起来,成了一个小肉团堆在软皮梳化上,不动。 我不打算追出去,不打算跟他理论,不打算强迫他留下。 要离开我的人,尽管收拾妥他们的包袱,看我许曼明紧张不紧张? 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为什么? 电话铃声忽尔响起来,石破天惊地响起来,在如今这个肃静至极的环境之内,不愧是一股希望和生气。 我蠕动着身体,伸手去抓电话筒。 “喂!”对方是把女声,并非丁松年,当然不会是他。 我答应着,问对方找谁? “你是大嫂吗?” 是松年的母亲。 “大嫂,发生什么事了?富山一直哭闹不停,由他的补习老师李小姐陪着跑到我家里来,问他,他只是摇头,说你把他撵出家门了,坚决不要再回家去,李小姐没办法,摇电话到松年办公室请示。” “是松年嘱她把富山送去你家吗?”我问。 “又有什么办法呢?是你这样子对待小孩子。” “叫他回来吧,现在没有事了。” “大嫂,这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小孩子也有自尊心,如果他肯听话,我早就把他送回来。” 我听着也觉好笑。 连小孩子也有自尊心,那么,就单独是我许曼明不需要自尊心,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用不用把电话筒递给丁富山,由我这做娘的向他道歉一声,求他别离家出走。” “大嫂,你的语调太令人莫名其妙了。” “最简单清楚没有了。他是我的儿子,不听话,就撵出门外去,他要回家里来,先向我请罪,否则,那一个人收容他,我也不管不理不闻不问。” 对方静默一会,随即说:“很好,大嫂,这是你说的话,有什么后果,不要怪责别人,从来什么事都是有因始有果的。我这就让富山跟我住了。” 也不待我回应,就挂断了线。 从来,我跟家姑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如今闹出事来了,家姑当然不会往我的一边站。 一直没有跟翁姑弄好关系,只为松年的父亲身体一直不怎么样,再加一次脑充血,差点儿没有命,出尽国际名医,把他抢救过来之后,立即宣布退休,将企业大权交给丁松年,再召回柏年,让兄弟二人早早继承父业。 家族事业在几年家翁去世时,早已推在丈夫身上,我也就在身份地位上不可同日而语。我的一些女友,包括仇佩芬在内,只为未分家,老太爷仍管事,后生一辈的自由度就完全不及我了。 仇佩芬经常为此而羡慕我,说:“你真是好命水,说得难听一点,几难得家翁早早不能管事,轮到自己的那一位名正言顺地把家族掌陀权夺过来就好,省得一把年纪,还要看脸色。出席一次隆重宴会,照片刊登在影视杂志一次半次,就煞有其事的乱嚷,问你衣服买了多少钱,首饰是否新置的?直情跟审犯无异,没给气死才怪!那儿像你,轻松自由。” 听得女友们的这等埋怨多了,受着影响,无端端在心上生了一点使命感,觉得;应该以我潇洒的行为,代她们出一口龊气。 于是,我对家姑并不卖账。 这几年,松年父亲去世,我等闲也不会陪松年的母亲搓牌应酬,每隔一阵子,回去拜候一次半次,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着就算。 家姑愤然掷掉电话,怕也是下意识地寻着个藉口跟我翻脸。 几难得才把证据握在手,证明我没当个好母亲,让她老人家肩负照顾孙儿的责任就算了。 忽然之间,众叛亲离。 我被完全孤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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