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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虽说人是古肃木讷一点,但松年和柏年都有一张成熟端正,近乎俊美的脸庞,身材健硕,商家人的身份,却有一重知识分子所独有的气质和风范,谈吐更是得体,再加身家背景,丁氏兄弟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要找这样子的配偶,谈何容易?

  本城待字闺中的名媛,数量肯定比各式黄金钻石王老五为多。

  哪一家豪门富户不是愁找不到乘龙快婿多于担心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儿媳妇?

  冷眼旁观,看到吕媚媚不住地绕着栽花种草的话题跟丁柏年搭讪,我那小叔子又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话时,我的心不期然往下沉。

  突然有种悲哀的感觉。

  到底,物伤其类。

  自己算是上了岸的人吧,但也望其他合得来的女友有个好归宿。

  这个意念也真是利人利己之举。

  扰攘了一整个晚上,曲终人散。

  我坐在妆台前卸妆时,丁松年单刀直入,问我:“你想为柏年做媒?”

  “你看得出来?”

  “有谁看不出来了?”

  “我这么着迹吗?”

  丁松年苦笑说:“曼,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耸耸肩:“我又不是作奸犯科,何必鬼鬼祟祟?这是光明正大的事嘛。”

  我回转身来,望丈夫一眼,说:“你认为大嫂的这个堂妹子如何?一表人才吧!”

  丁松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的样子有点否决的味道?”我说。

  “不合适柏年。”

  “你怎么知道?”

  “柏年要的女人是有内涵的。”

  “例如?”

  “例如?”松年想一想才再说,“你身边的女友没有人经历过沧桑。”

  “什么意思?”

  “风调雨顺的温室之内,不会成长出有独特气质的人物来。”

  “你是一竹竿打尽一船人,如此说来,我也毫不突出,不过尔尔?”

  松年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走进浴室去,关上门,根本不答我的说话。

  真好笑,自己一时说错了话,不好意思,于是实行逃避。

  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人家都说快活不知时日过,也许有几分真。

  我就总是人闲心不闲,整日的无事忙。日子过得不知多快!

  这天,赶着出门时儿子富山走来跟我说:“妈妈,明天你会跟我参加学校的游园会吗?”

  “什么?”我皱皱眉。

  才几岁大的孩子,就节目多多,一会儿是校运会、恳亲会,一会儿又水运会、远足会。把那些学生的课外时间填得爆满,自不在话下。最无聊无谓的就是老在小孩子面前鼓吹妈妈要陪他同乐同戏。

  普通妈妈无所谓,反正赋闲在家。那些职业女性与我们这些本身应酬一箩箩的女人,怎么吃得消?

  一旦拒孩子于门外,立即就拿一顶不崇尚两代沟通的帽子压下来,把人压低几寸似!

  真是莫名其妙的现代教育。

  明天怎么得了?我们约齐了一班女友开会讨论为一年一度的贫童会举行慈善餐舞会筹款。

  这些公益事,我不算积极,但总会在年中插手办一两宗,应酬一下各方朋友。

  于是我给富山说:“妈妈明天没有空。”

  “妈妈,你究竟是哪一天才算有空?”

  “你的游园会举行很多天吗?”

  “不,”富山直摇着头,那表情甚是世故而老成,很不配他的年纪:“游园会只在明天举行。我只是觉得无论那一天,妈妈都有别的事,不会陪我。”

  “你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了,还要我陪呢?且你有李老师是不是?央她明天陪你好了!”

  “不用央她,她是个明白人。”

  说罢富山转头就走回他的房间里,大力的关上门。

  竟向我这做母亲的发脾气。

  现在的小孩子是难缠的,总的一句话,他们被宠坏了,贪得无厌。

  已经丰衣足食,为所欲为,又要求关注和温情,其实以上二者的具体表现,还不是包装在丰厚的物质享受之内。

  谁爱谁,就给谁多些生活上的顺遂,如此而已。

  今日成年人没有爱情饮水饱的那回事,小孩子也应渐渐适应。

  有太多闲情逸致去陪儿伴女的父母,只怕孩子们又有其他种种生活上的不满足了。

  松年间接批评我说,我是个没有独特气质的女人。哼,他错呢,我最低限度不像其他妇女一般,整天整夜抱紧孩子,口中乱喊“仔呀仔,命呀命”的,而其实对家庭没有半点儿的贡献。

  出门的第一站是到理发店去。才坐下来不久,阿顾就挪动了张小椅子,坐近我,替我修甲。

  平日,她一见了我,就活像开笼雀似,吱吱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这天,刚相反。只掩紧嘴唇,半句声没有造。

  我逗她:“阿顾,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

  “吃什么呢?”

  “随便一个饭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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