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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用文字搓一条绳索,渡河

  我们的一生花很长的时间与心力处理“生”的问题,却只有很短的时间处理“老病死”,甚至,也有人抵死不愿意面对这无人能免的终极课题。然而,不管愿不愿意,无论如何挣扎、号叫,“老病死”联合账单终会找上门——先找上我们的父母,再找我们。大约从四五十岁开始,我们得先承接父母的账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和着肝肠寸断甚至满腹怒火付完了账单,接着,轮到自己的了。

  “老病死”不仅是社会也是家庭、个人的总体检,不仅只是肉身衰变,亦同步涉及家庭伦理、经济、法律、宗教信仰、哲学素养……这些仓储,若等到事到临头再盘算,往往太迟。一个人老了,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是一个家的事,整个社会的事。生老病死是自然律,但走这条路的人怎可毫无准备、顺其自然?一个毫不准备的人是不负责任的,他把问题丢给家人及社会。

  文学脱离不了人生,这本书也可以说是直接从人生现场拓印下来的,视作导览亦无不可,邀请读者在风和日丽的时候预先纸上神游。由于是现场,不乏也有Live段落,刻意保留该有的硝烟与疲惫,正在体验的人或许心有戚戚焉、掬了一把泪,尚未经历的或许嫌它带了刺。我的用意不在刺,在于人。

  然而,要把“老病死”学分修好,关键还是在于有没有把“生”这门课读好。是以,这本书需要复合式的书写策略。正文五辑从肉身如舟、人生版权谈起,往下才能谈“老”“病”“死”。全书二十六万字,各辑比例不一,又有“书中书”的安排:辑三《老人共和国》九万多字形同本书的“书中书”,而我私心所爱的《阿嬷的老版本》三万多字又似辑三的“书中书”。正文五辑之外,附挂五篇“幻想”,是我的自我对话。虽然天光还算灿灿,但转眼变天的故事听多了,我也得想一遍自己的凋零结局。用文字搓一条绳索,有一天,牵病榻上的自己渡河。

  侍病送终、日常劳役、伏案书写期间,宛如生死矿坑里的矿工,日日忙得伸手不见五指。感谢老友黄姐每隔一段时间叫“小黄”运来她的拿手佳肴,减少我挥铲的辛劳,解我倒悬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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