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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弟:难道你不注意?唔,我又忘了,你注意的是她内在的一切,她的思想和品德,对吗?告诉你,女孩子可不喜欢像你这一类的……

  兄:大呆瓜?

  弟:有句话:“女为悦己者容”,就是对一般人,她们也喜欢自己的穿著赢得别人的赞赏。晚上安羽衣一件黑色薄纱长礼服,一串大颗粒晶莹光洁的珍珠项链,黑底的披肩上绣着立体的彩色大玫瑰,唉,真的,说她有多美丽、高贵、大方,也就有多美丽、高贵、大方啊!

  兄:说她美丽、高贵、大方可以,为什么又“唉”那么一声呢?

  弟:唉,你当然知道我为什么唉吧。

  兄;还在介意阿姨偏爱朱定美吗?

  弟:相信你看得清楚,我妈一双眼睛就盯在我身上;我替安羽衣拿了一盘食物──我是因为她肠胃炎刚好不久,吃东西必须小心,才特别替她挑选适合她的病体的。我妈看我端在手里要送给她,便一手牵着朱定美向我迎过来,告诉朱妞那是我特别替她选了给她的,然后把我手里的盘子接了过去交给她。

  兄:人人都说晚上朱定美钢琴弹得好,模样儿出众哩。

  弟:我妈不应该安排了朱定善和朱定美两人,一个表演小提琴,一个表演钢琴,却没有安排安羽衣唱几首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好手,而安羽衣……

  兄:那是阿姨安排的吗?不是说叔叔才是主人呀。

  弟:你难道不知叔叔就像我妈的傀儡,做什么都言听计从,晚上的宴会……

  兄:晚上的宴会主客是朱士聪老伯和朱伯母,既然是为了欢迎他们回来而举行的晚宴,捧捧朱家兄妹也是应该的啦!

  弟;我认为根本上这件事叔叔便做得欠妥,特别为朱士聪夫妇安排了一场如此豪华又热闹的宴会。想关大夫和我们家的关系更深远,他们回来他不但没什么欢迎的举动,甚至连嘴里提他一声也没有。

  兄:可能因为叔叔心里对关大夫这回的决定仍然无法谅解,关大夫放下他的在英国的药厂不管,却来担任别人家永觉医院的院长。

  弟:那也是不应该的,难道关大夫没有选择自己职业的权利?人家已经替艾家照顾药厂这些年,一个做医生的,叔叔还能要他一辈子把医生的工作放在第二位?

  兄:我知道关大夫是位豁达的人,晚上他一家四口来参加这一场晚宴,显得愉快又轻松;相信在他心里,没把是否得着叔叔的青睐或欢迎当做一回事。

  弟:关芳和关华还是两朵花般的左右插在你身旁,记得那一年……

  兄:晚上难得安伯母也来了,前些时她又感冒不适好几天,如果她不想看这场热闹,找借口是很现成的。

  弟:你说她想看的人是我们爸呢还是关大夫?我相信她想看我们爸的成分比较大;她和他两个人真是久违了。晚上我妈可以说宽宏大量,一个安伯母,一个安若山,在这两个人面前,我相信要她当个瞎子也情愿。

  兄:说阿姨对安伯母一向是不打招呼的,可有这回事?

  弟:她们俩见面的机会说来并不多,我妈是女强人,整天在外面开会应酬的。安伯母则已是家庭动物了,平素足不出户;但遇上咱公司职员同事家有红白事时,可就难免和我妈王见王。说有回某个场合,安伯母见我妈在前面和两三个友人在一起,便上去跟她打招呼;我妈却扭过头去不理她。安伯母先以为我妈没看清或是没听见她对她的称呼,便又艾夫人一声一面向她伸了手;我妈的指尖没让对方的手触着便又脸孔别转一边去。从此安伯母清楚我妈的心态,场面上遇着她也就给她一副不相识的面貌;“免得她以为我还想沾她什么光!?”安伯母气愤的这么说。

  兄:晚上……

  弟:好在有你招呼着安伯母,我如果想帮她拿份菜什么的,相信我妈也会从我手中拦截了拿给别人。

  兄:阿姨真会这样吗?你别又夸张说话呀。

  弟:说起来是我们爸不好,对女人一片花心,鱼与熊掌想兼得。晚上他坐在轮椅里,没什么表情的形貌使他看起来完全不是当年的他。我不知道中风的人瘫痪了半个身子,心是不是也瘫痪了一半,脑子又怎么样?当他看一眼我妈又看一眼安伯母,不知道心里又是一番什么滋味儿。

  兄:我年纪比你大,可能对爸的了解比你深。

  弟: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他是可谅解,而且可同情的。

  兄:人各有苦衷,对情感方面的问题,甚至自己的子女,或者可以说尤其是自己的子女,也无法深入的了解。

  弟:你比我了解他,也同情他,你说是因为你年纪比我大,还是因为你更爱他?

  兄:我更爱他?不,智雨,我不认为你爱他的心意不如我的。

  弟:我……唉……

  兄:兄弟,你不能否认你是真心真意的爱爸爸吧。

  弟:对了,晚上关芳拉着你在大厅角落那儿咬耳朵,说了些什么话?

  兄:说的是关大夫如何设法接触那个疑似黑衣鬼魂的人的事,但是那个人行踪不定,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联络到。

  弟:你们在说悄悄话的当儿,安羽红也把我拉到一旁,问我可看见关芳正在对你使用迷魂计。

  兄:你怎么回答她?

  弟:我反问她难道现今世界真来个大翻变,一个个女孩子都忙不迭的要迷男孩子的魂?她也反问我直到今天遭受过多少女孩子的迷恋,那一个已经抓着我的魂魄收进她的奶罩里。

  兄:你又怎么回答她呢?

  弟:我不回答了,免得越说下去越纠缠不清。

  兄:那位小姐的确是难缠的。

  弟:她有没有抓着机会再对你纠缠不清?我知道她最近经常到你办公室去找你。

  兄:她来是为了安伯母手里的股票的事。这次她回来,安伯母已经把家里若干事情交由她办理了。

  弟:时至今日,当她和你说话,神情和言语之间,有没有为了她当日说了不利你的供词而有一些……不安的意思呀?

  兄:不安的意思?不会吧,她已经忘了那回事,我也早不多想了。

  弟:的确,那位小姐福气好,健忘之至;上一刻做的事,下一刻便忘得一乾二净的。别说她对你那番纠缠已有十多年前的久远,那天对我的骚扰相隔不过两个多礼拜,她也早已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了。所以如她那种人可以同样的事儿一做再做,一表演再表演的只凭自己的兴趣。你说你做了使她难堪的事,对她是莫大的侮辱;我相信她除了心意不遂便生气以外,不知道所谓侮辱是何物。安若山说当年她那补习老师把她狠力地一推,使她跌了一跤;但第二天,她带着青肿的脸颊照样上学,自认“船过水无痕”。被她勾引上手的人是她的丈夫,两个人婚前婚后不知道共同生活了多久,后来她却把他抛弃了。那男的又怎样也不放过她,她无计可施,抱头鼠窜的从美国逃回来;男的说要钱,钱足够的话才同意签字离婚。安伯母人前不说,心里可又是懊恼之至。

  兄:安伯母人前不说的话,你应该少说几句呀。

  弟:那位安大姊最灵敏的时刻,是当她看到某男正和某女说话,或者在一起;尤其注意你和安羽衣。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晚上她……

  兄:如果我说她晚上也注意你和朱定美,你说有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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