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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哦?那你现在怎样?依依不是还活在那儿吗?”

  “我……楚爱尼,你难道不想想?做人虽然有许多规条得遵守,但是人活着一样有他活着的许多权利。现在,我的情况,你的情况,我们是好朋友,好同事,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相似相投的地方,我们可以……”

  “我了解你的意思,也不想和你争辩道理。只是我不想落陷阱,也不想拥有什么;人在患得患失的时候便不轻松,我再也不……”

  “你我在一起只有得,没有失。”

  “不,一旦有得,便自然有失。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和我都觉得是得的话。”

  “爱尼,主要的是:你不认为那是一种‘得’?”

  “我不知道,我想也没想过。”

  “你想的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

  “你是在逃避,或者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那你便等着我大彻大悟的一天吧。”

  §第十九章

  “绿恒。”楚雨恩气急败坏的拿着电话听筒:“你回到家里了?”

  “我有什么不该回到家里的理由吗?”

  “真对不起,系珠身体不舒服,刚才给送进医院去了……”

  “哦?上一刻……”

  “是呀,上一刻在礼拜堂里好好儿的,回到家门口,车子里出不来,说是好像全身僵住了,又是疼,人几乎昏了过去。”

  上一刻,天恩堂里参加一个朋友女儿的婚礼,朱绿恒遇着楚雨恩夫妇。楚雨恩和朱绿恒握个手,说:好久不见,你都好?(每次他在公共场所见到她时总说这一句。)朱绿恒也伸手和楚太太一握,自觉笑出一个“十分无法轻松”的面孔……这是朱绿恒第三次和楚太太“面对面”的相见,第一次是十多年前那个盛大的酒会里,也是她和楚雨恩初次在欧洲相遇同游若干天回来后约莫两三个月的光景;当时楚雨恩不在场,她也并不认识楚太太。但楚太太向她走过来,第一句是自我介绍,然后对她说了一番不知所云的话……第二次,两三年前吧,一个朋友的葬礼,朋友的棺材抬进火葬场,送进火焰熊熊的火化炉中。楚雨恩眼中衔着泪水站在不远的地方,楚太太就在他身边。朱绿恒也眼中衔着泪水,一时,心中竟有一份非常古怪而近乎……什么的想法:觉得她和楚太太……应该就像两个关系特别密切的姊妹一般的……

  “她现在怎样了?”朱绿恒关心的问。

  “医生给打了一针,现在睡得很好,医生说利用住院的机会彻底做一次身体检查,看起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那……那就好。”

  “我……唉……想着你在那边等我,真是急死了。”

  “你知道我才是急哩。”

  “当然我知道,我还担心你会在那边一直等下去。”

  “也差不多了,我刚到家没有几分钟。”

  “唉。”

  “怎么也没想到她生了病,心里胡思乱想的,还以为……”

  “我出了车祸?或是有什么急病?真的,也只有这些原因,否则我也想不出什么情况下我会对你爽约的。”

  “不,我没有想到那些去,我只想或者你忘了,或者……”

  “喽?直到现在你还……”

  “或者遇见什么大人先生挡着路,‘不好意思’离开。而你又没有应变的本事,只好把我牺牲了。”

  “唉,我没有应变的本事是真的,”

  “还记得那次垦丁宾馆的事吗?说好我在那儿等你,你改变行程,放着长途电话也不知道用,害我……”

  “唉,我真是个大笨人……”

  “你并不笨,只是率直的直心直肠,遇着稍有迂回曲折的情势,便一筹莫展了。”

  “唉,可怜的你是不是?”

  “你认为我可怜吗?我却觉得自己十分自作孽,既然自作孽,对天也没得控诉。自怨自艾之余,在这里写了一大篇日记。”

  “日记里那一次‘垦丁宾馆事件’也重新提一提?”

  “现在写到结论的一句,你要不要听我念一遍?”

  楚雨恩默不出声。

  “你不听?那么我能够念给谁听呢?”

  “别生气,绿恒。”

  “结论的一句我是这样写的:结束了,结束这一出可笑的闹剧,我这一生最荒唐的一场迷梦应该从此醒来了。”

  “唉,我……我当然了解你的心情,只是今天……”

  “我当然不怪你今天的情况,我……只是气自己……整个儿的情况。我……我觉得……你对待我,就像看电影一样的心情,今天有时间,有……情绪,想……娱乐娱乐,看一场电影吧,否则……”

  “绿恒,你不是真的这么想吧?你这是赌气的话,如果你这么说觉得心里舒服些,我就是听了心里难过,我也得忍受着听的。”

  “可不是,我只有靠赌气的话使自己心里舒服些,如果连这个都没有,我还做什么人呢?”

  “绿恒,我害你受尽委屈,为了使你受委屈,我心里加倍难过……如果我受苦,那是我应该,也愿意付出的代价;只是,我不该害你……”

  朱绿恒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又一次,听他那诚恳而又歉疚的声音,一场因紧张、焦灼和失望而产生的痛苦也似乎逐渐缓和了。

  “你……雨恩,你现在人在那里呢?”

  “在医院里,褔利社附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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