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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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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幽雅而洁净的西餐厅里吃了一顿简单但是非常可口的晚饭,两个人在红砖铺地的人行道上缓步走着。 “人真有种种不同的境界,我现在觉得,把自己当作已经死了的,然后再做人,一切……真的轻松得多了。”楚爱尼看看天,看看路旁的树,这样说。 谢羽光笑了笑:“我了解你的意思,但是,把自己当作死的而事实上你并没有死,这感觉……” “也许我没把话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当你一旦领略到濒死的滋味……” “濒死事实上还不是死,谁能够说谁濒死而谁不是?沈依依车祸以后濒死的情况到现在三年有余了,但是她还没有死。她的一个弟弟在她车祸后第二年有天游泳淹死了,拿当时奄奄一息的她和她那活蹦活跳的弟弟比;你能够说那一个人濒死,那一个人不是?” “但是,像依依目前的情况……” “那是另外一件事,和我们刚才所讨论的重点没有关系。” “我是说,人活着有各种条件……” “是的,有的人什么条件都有,但是谁知道他能够拥有那些条件多久?” “人和人在一起,难免想到天平上看起来是否对称……” “爱尼,这就是你心中的症结?你难道不知道看着天平决定心意的是因人而异、也是见仁见智的?普天下的人如果都只有一个想法,那么做人一方面太容易,一方面也太淡而无味了。” “是呀,正因为因人而异,和人的见仁见智,你便不能拿你的看法来概括一切呀。” “你……你刚才说,把自己当作已经死了的,然后再做人,便轻松得多。所谓轻松请你告诉我指的是那一方面的?” 楚爱尼默默的答不出话来。 “我认为你并不轻松,轻松的话,你就不至于我请了又请的才答应接受这一顿晚饭。” “这是当然的,因为……因为我还是一个女人呀。” “哦,你是个女人?我还以为你已经没把自己当个女人看待哩。” “我……我是说……至少我……” “至少你表面上还是个女人?” “谢羽光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揣摩你的心意说的话呀。” “我不懂,谢羽光,你对我这么胡说乱道了半天究竟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如果你还是一个女人的话便一定懂,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便在我心里留了很深的印象……” 楚爱尼笑起来:“你知道吗?你刚才问我轻松指的是那一点,因为轻松的项目太多了,我一时倒回答不出。现在听你这一说,我立刻可以告诉你许多项当中的一项:从前我听男的对我说这种话不管怎样、心都会乱跳好几下,现在你这么说,我心里平平静静的非常轻松,一点儿也没有或惊奇的感觉。” “你的感觉我们回头再研究,我的话没完哩。我说,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一头乌黑的发剪得短短的,身上一件淡紫色印着很多公鸡花样的衬衫,一条淡紫色短短的运动裤,脚上一双白色上面有五条宽带子交叉着的平底凉鞋。” “真的吗?我早就忘记了。” “可是我并没有忘记,我还记得你不吃糖酷排骨,爱吃酸辣汤,不吃蛋糕,但是爱吃奶油……你说欢迎羽明她们去你家里玩,但是不欢迎我这个男生。” “哦?我很高兴,那时候我对你说话,就已经是那样坦率的了。” “所以,我告诉你:我爱你,从……” “哟,悲惨啦,一个男人对你说话这等不含蓄;她的没条件,他的觉得给她一份爱是恩惠,是施舍,情况已经够显明啦。” “我不是和你一样的说话坦率?为什么在你是坦率?在我却是不含蓄?” “好吧,既然你不含蓄,我也不妨不含蓄。告诉你:我完完全全不爱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刻算起就不爱。” “第一次我没在你脑里留下印象,因此……” “就是因为我不觉得你可爱,所以才没在脑里留下什么印象呀。” “所谓爱是盲目的,盲目应该有好几种解释:一个可爱的,但是你起先没看出他有什么可爱。一个不可爱的……” “这里面谁盲目?你?我?沈依依?” “你总算提到沈依依了,嗯?” “可以提,也可以不提。随着说话的方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依依我是爱她的,但这和爱你的心意并没有任何冲突。” “是的,你可以同时心里爱上好几个女人。” “不是的,只是像走马灯一样,这一个影子出现的时候……” “爱这一个?” “你认为……” “我没认为什么,只不过受不了你观念错误,说话荒唐。” “唉,可惜我是一个老实人。” “真的,太老实了。”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沈依依,相信不?” “相信,也希望你能这样。” “你是我想爱的,只是你不肯给我一个机会。” “可怜的倒楣的沈依依。” “可是我一直对她忠实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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