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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校尉如言照办,释剑卸弓解箭壶,三样东西都放在当地,自己直挺挺地朝张永跪着。

  于是作为证人的皇帝开口了:“乔宇,你说钥匙在武器之中,现在你自己检查吧!”

  “回奏皇上,臣要避嫌疑,不便亲自动手。”

  “这话也是!”皇帝左右看了一下,随即吩咐:“张永,你去动手。”

  “是!”张永答应着,转身与乔宇搭话;他昂然而立,一双手按在挺出的腹部上,仍然是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再一次打了一个暗号。

  乔宇视如无见,只说:“公公,请你把剑袋抖一抖看!”

  “是了!”张永象变戏法,交代清楚不曾夹带那样,将袖子掷得老高,然后蹲下身去,将满满一壶箭,很仔细地一束、一束抽了出来,放在地上,直待成了一个空箭壶,方始举了起来,在皇帝面前向下一倾。

  等壶口向地,只听“卟托”一声,捧出来一串钥匙;这一下,连皇帝在内,都有不可思议之感。

  张永拾起钥匙,踏上两步,跪下复命:“回奏皇上,果然有一串钥匙。”

  皇帝接过钥匙,仔细看了一下,喊一声:“江彬!”

  江彬听得这一声,如大梦初醒,定定神答应:“臣在!”

  “你的东道输了!”皇帝说,“你自己看。”

  江彬接到手里一看,越发困惑。因为这串钥匙的木牌上,虽也有“南京兵部衙门”的火印,但木牌新旧不同。可见得这串钥匙不是没影儿盗来的那串。

  “这件事很奇怪!”皇帝问道:“江彬,是怎么回事?”

  “臣、臣完全不明白。”

  “这箭壶是你的不是?”

  “是!”

  “既然是你的,你要负责!”

  当着那么多人,皇帝说出这句话来,江彬感觉到事态严重万分;急怒交加,口齿也不清了,“臣、臣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期期艾艾地说:“臣要问臣的人。”

  “你问。”

  皇帝完全是看把戏的心情。江彬定定神想,不错啊,应该要问校尉!在他身k追究,一定可以得知这串假钥匙的来历。所以转过身来,厉声喝道:“你说:你怎么弄一串假钥匙来害人?莫非——”他突然想起,“你一定受人的买嘱,特意来栽赃。你!”

  江彬怒从心头起,一脚踢了过去,将那校尉踢倒在地,还待动手,只听乔宇厉声道:“江彬不得无礼!御前如此放肆,该当何罪?”

  这一喝,将江彬的锐气打了一大半,涨得脸红脖子粗地,好半天才挣出来两句话:“乔尚书,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箭壶里有钥匙?”

  “是啊!”皇帝也被提醒了,“乔宇,你倒说个原因我听。”

  “回奏皇上!”乔宇跪了下来,大声说道:“臣请皇上准臣与江彬对质。”

  “对质?”

  “是!对质,臣问他几句话;请皇上听他如何回奏,就知道臣怎么会知道,他的箭壶里藏着钥匙?”

  “好!准奏!”

  于是乔宇向江彬说道:“江将军,我奉旨向你问话,请你老实回答我。”

  江彬一路走的下风,失却了平日的气概与机变,无可奈何地答说:“你问吧!”

  “我先请问,有个‘没影儿’你知道吧?”

  一听这一问,江彬只觉脑袋上“嗡”地一声响,满是金星;情知大事不好,自己告诉自己,如果不强自支持,善为应付,今天就得栽很大的一个跟斗。

  因此,江彬深深吸口气,将心稳住,慢吞吞地答道:“什么没影儿?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那么,赵之静呢?”

  “赵之静?他是我的门客。”

  “是你的谋主不是?”

  听得这话,江彬不答,转回头来,向皇帝屈膝:“启奏皇上,乔宇用心恶毒!为巨的,谨守臣道,何来谋主?他这话,是有意要诬陷臣的名节。臣不能再答他的话了!”

  这便有不敢对质,借故躲避之意了。皇帝好奇心起,想听个明白,便不理他的话,而且由见证变为干预,向江彬问道:“这赵之静是什么人?”

  江彬不防皇帝亦来查究。本来不敌乔宇咄咄逼人之势,如今二对一,处境更觉为难,但不能不勉力应付,“是臣的门客。”他又加了一句:“亦就是‘蔑片’。”

  “什么叫蔑片?”

  “‘蔑片’就是清客。”乔宇立即抢着回奏,“须琴棋书画,件件精通,方能陪着东主,消遣闲日子。这赵之静,除了会出坏主意外,风雅的玩意儿,一样不会。何具‘蔑片’的资格?”

  说得凿凿有据,皇帝已听信了,便又问江彬:“是这样子吗?”

  江彬定定神答说:“臣蒙皇上委任,乔领边军,每日里军务倥偬,哪来闲工夫养个清客陪着玩。赵之静颇晓军事,臣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这样说来,不是‘蔑片’!”

  皇帝这句,看似平淡无奇,但明明白白地指出了江彬是在撒谎;以致一时语塞,窘迫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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