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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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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孙炎星同意,“这样子,大家没话说。” 他背着人折了一把草,拗成长短不齐的七根;未抽以前,先有一番说明。 “抽得最长跟最短的两个留在这里。长的为头,短的要听他的话。” 结果老六跟老四抽得最长跟最短的两根,其余的人,不免怏怏,但除了期勉他们成功以外,别无闲言。 “你们两个要和衷共济。”孙炎星叮嘱着,“最要紧的是莫露形迹!不管敌人怎么样,你们只躲在暗处,冷眼偷看。守到后天黄昏,我们必到;如果不到,你们自己觅路回来。” “是!”老六很严肃地答应。 “有句话,我先要问一下。”孙炎星指着山下说,“万一敌人分道搜索,你们的形迹让他们发现了,那时怎么办?” 被问的两个人对看了一眼,仍旧由老六作答:“我们绝不往九曲洞逃。” 这个答语对了。保持九曲洞的秘密,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不过孙炎星还有话:“万一让他们逮住了怎么办?” 这一问,两个人都懔然色变,老四抢着问老六:“我来说,好不好?” “好,你先说。” “绝不会让他们逮住。”老四抽出防身短刀亮一亮,“不等他们上身,我自己先做个了断。” “对!”老六接口,“我也是这么做。” 孙炎星点点头,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我相信你们。” 说实在的,七健儿人人都有这样的理解,甘心舍身,只求有益于国,这也就是一个都不肯让,争着要留在这里的道理。孙炎星内心的感觉,相当复杂,是一种生离死别的哀痛,和无比敬重的混合。然而他不能不抑止着激烈起伏的心潮,为了整个大局作一番郑重的告诫。 “我知道,你们忠义性成,视死如归,真正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不过,大家对你们的期望是成功,不是成仁。” “我们知道!”老六和老四齐声回答。 “我想你们也知道,只是生死关头,一个人常会管不住自己。我所顾虑的有两层:第一,抱着同生共死的决心,只顾着要尽自己的义气,忘记了后死者的责任,比已死者更重;第二,为了替朋友报仇,奋不顾身,只是逞血气之勇,结果反而误了大局。” 这番话中,意思就比较深了;但既已提醒,多想一想也就明白,守在这里的最大作用,是切切实实掌握敌人的动态,以便大队到达时,能够“知彼”来争取胜利。因此,要想尽方法保护自己,如果其中有一个为敌所害,另一个的激于同仇敌忾之义,出头报仇,结果双双牺牲,等大队到达,甚么情况也不知道,岂不贻误全局吗? 想是想明白了,到时候能不能忍辱负重,却没有确切的把握,老六只能这样回答:“我们尽力而为就是。” 这话并不能太令人满意,不过多说无益。孙炎星将自己那把利剑留给老六使用,同时也留下了足供他俩三天食用的干粮,和一切必要的用具,然后珍重而别。 *** 当孙炎星回入九曲洞时,扎营山腰的辽军,已经发现了山顶有旗帜在竹林松篁间,掩映飘动,无不大吃一惊,急急进帐报告,请示处理办法。 耶律斜轸是困惑多于惊惧,扎营在此,原是经过选择的,除了北来南去的一条山路以外,别无途径,何以会有宋军的旗号?莫非从天而降?当然是绝不可能的事。 出帐一看,果有其事。再看自己的处境,完全处在挨打的地位,必须迁地为良。附近的地形他大致勘查过,后山有一块平阳之地,在峭壁之下,可以躲开山上的攻击,只是水源相离太远,取用不便。 只是不论如何,没有冒昧从事的道理,所以一面下令戒备,一面派人去请军师来商议。 军师名叫哈依利,久在各地当间谍,熟习中土风物,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请了来细细观察,只说:“可疑,可疑!” 耶律斜轸也看出疑窦来了,“你看他,旗子不多,而且极不整齐,只怕是疑兵!”他说:“我看不必理他们。” “不然。”哈依利大摇其头,“疑兵也是兵。旗子不会凭空而生,总有人插上去的。现在就看他兵有多少,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一时无法追究,只有派人去打探。倒是兵有多少,先得判断正确,才好想应付的计策。” “表面来看,似乎不多。不过兵法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不能不防。” 照这样说来,宋军似乎有意隐藏在深林密箐之中?耶律斜轸细想一想,不以为然,“倘或对方的兵力足够,为甚么不就动手?”他说:“易地而处,我如果有千把兵在手里,居高临下,攻其不备,早就下手了。” “这话倒也是。不过兵法是多算胜,少算不胜,总要算无遗策才是。” 对这话,耶律斜轸很不佩服。用兵无万全之策,争取时机,更往往是胜败的关键。阵前接敌,先下手为强,等慢慢盘算停当,方在调兵遣将之际,敌人已火举而至,试问仓卒之间,如何抵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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