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阳 > 徐老虎与白寡妇 | 上页 下页 | |
一二 | |
|
|
他摸一摸脸不作声;直向照墙前面走去。他们是骑马来的;马就系在照墙下。李子隆抢上两步拦住他。 “师父,”他说,“我去雇轿子。这两匹马脾气都不好;今天下小雨,路又滑,不要骑了。” “不!”李振标突然振作了,不服气地说:“我不相信会摔倒。” 李子隆不敢违拗,扶着他上了马,自己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总算平平安安到了客栈。 一进院落,秦典林便迎了上来;先是满脸含笑,但细看一看李振标的脸色,他的笑容消失了。 “秦大哥,”李振标说:“我要好好跟你谈一谈。事情很扎手。” “是,是!”秦典林跟着他进屋子。 李振标站定了脚,想了一会交代李子隆:“你再去看一看,蔡金标回去了没有?不要惊动他!” “知道。” “你一回来,就不要出去了;如果有人来看我,请他下半天来。” “师父要出去?” “嗯!”李振标说,“我跟秦大爷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去商量点要事。” “去洗个澡好了。”秦典林建议,“玄武池有清静的地方的。” “对!”李振标说,“我们就到玄武池;如果有特别要紧事,非我回来不可的,你就到那里去找我。” 玄武池并不远,两人安步当车,片刻即到,掌柜是熟人;听说李振标要清静的地方,特为挑了一个转角上的单间。两人解衣先在大池里泡了一会;回到软榻上躺了下来,敲背捏脚,“小落胃”一番,秦典林的肚子里“咕咕”叫了。 “打酒叫菜!”李振标吩咐跑堂,“越快越好。” 须臾酒食齐备;跑堂伺候完了,出门时顺手将门帘放了下来。 “不要放帘子!”李振标大声喊。 门帘去挂了起来,里外洞然;而李振标的位子在里面,如果有人行近,逃不过他的眼睛,唯有如此,他才不怕语言泄漏。 “照你想呢?” “性命难逃。” “这不是要人,是要人头?” “我想是。” “说起来也难怪!刘大帅非得有这么一件办得很漂亮的事不可。因为——” 照秦典林的了解,甲午对日一战,陆军丧师于平壤;海军大败于黄海,李鸿章十年经营的北洋“雄师”,拆穿了是只纸老虎。举国腾谤,朝廷震怒,李鸿章被拔去了三眼花翎,褫夺了黄马褂;特调两江总督刘坤一驻扎山海关,节制关内外所有的军队,负御敌的全责。而刘坤一既老且怯,受命即很勉强,临敌亦多张惶,若非美国出面调停讲和,一条老命如果不送在山海关,一定临阵退却,搞得灰头土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今侥幸能够回任,自然要勉力图报,一以稳固禄位;二以湔雪前耻。照此看来,徐宝山,白寡妇这两颗人头是“借”定了! “李三哥,”秦典林极力劝说,“这桩差使,你既然答应下来,只有尽力做到。公事是公事;交情是交情,何况人家已经做下对不起你的事,已没有交情可言。你还顾忌些什么?” “难就难在这里;如今有件事,我糊里胡涂又欠下人家一个大人情。” “秦大哥,事情很麻烦了!”李振标的声音,低得仅仅能让秦典林听得到。 “麻烦是在意料之中。不麻烦也就不会找到你头上来了。” 虽是恭维,也是实话。李振标再一次想到自己这趟所交的“官运”,原非平空而至;参将固然不怎么稀罕,管带缉捕营的实缺却很值钱,若非上宪有所图求,无缘无故会轮到自己头上? 这样一想,心里倒踏实了;肩头虽仍感到沉重,但已有了本该如此的想法,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勇气,点点头说:“原是我以前的想法不对。” “以前你怎么想?” “那也不必去谈它了!只谈以后。”李振标说。“刘观察交给我一张名单,只许我记在心里,不许我写在纸上,怕会泄漏。又说,只要抓住两个人,其它小喽啰,就不足道了。” “呃,两个人!”秦典林问,“一男一女?” 李振标点点头,把一小杯高梁酒,一口吞在嘴里。秦典林却是举杯慢饮,拈块鸭肉放入口中,低着头咀嚼。 这短短的一阵沉默,代替了好些问答;秦典林一步一步想下去,想到必须要问的地方:“抓到以后怎么样?刘观察说了没有?” “没有说。” “喔,”秦典林矍然动容,“这倒麻烦!请先说来听听。” “说起来,还是秦大哥你的指点;徐宝山跟白寡妇不知从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的差使已经定局,自然要到南京来谢委,居然早我一步,派蔡金标先到总督衙门,用我的名义,送了一个门包。”李振标说,“这个门包还不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总督衙门的门房刘升,看见我很巴结。” “原来如此!”秦典林失声说道,“对方的用心很深,手段很高;确是不可轻敌。” “就是这话啰!”李振标虑容满面,“江湖上最讲义气,一个人知恩不报,大家看不起,以后寸步难行,不必再想深了。” “李三哥,也没有那么严重。这个人情是人家硬套上来的;受不受在你。” “不错!可是,如今想不受也不行了。” “不受虽不行;受了而又还他,总可以吧?” “怎么还法?” |
|
|
|
虚阁网(Xuges.com)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