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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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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存乎一心”的“用兵之妙”,不能为纸上谈兵的胡汉民、谭人凤所领会。他们认为赵声的想法是可笑的;坚决主张展期一日,先发电报,再推谭人凤明天早班船上省,说明需要展期的理由。至于在港同志,第二天早班船先走一部份;其余都搭晚班船——晚班船有好几艘,可以尽数容纳。 * * * 在广州,这天夜里黄克强召集会议,修正了十路分攻的计划,改为四路进兵,定在第二天下午五点半钟起义: 第一路:黄克强由小东门进攻总督衙门。 第二路:姚雨平领队攻小北门,占飞来庙,迎接巡防营及新军同志进城。 第三路:陈烱明领队进攻巡警教练所。 第四路:胡毅生领二十人守大南门。 会散后,香港电报才到。黄克强觉得部署已定,岂可再改?这个电报根本不必拿出来给人看,免得扰乱军心。那知他是住在陈烱明家里,而陈烱明始终畏怯退缩,巴不得改期;因此,在发觉有这个电报以后,便劝黄克强接纳香港的建议,自然遭到峻拒。 到了第三天下午三点钟,陈烱明去告诉胡毅生,硬说已经改期。胡毅生跟他是差不多的心思;他本来是率领东莞方面的会党一百五十人,因为二十七日那天便有改期的决定,已经遣返。及至二十八日又决定大举。朱执信赶到东莞,想召集这一百五十多人回省,而情势已不许可,所以只有让胡毅生在陈烱明的部下,自己挑选二十人担当守大南门之责,本是很勉强的事;听说改期,正中下怀。但事实上并未改期,于是两个人唱一出双簧,胡毅生说陈烱明的部下言语不通,不愿指挥,自己到大南门去迎接顺德的同志。一出了城当然不能再进城了。 陈烱明呢,本来派定的任务是进攻巡警教练所;等胡毅生让还二十个人,忽然又表示愿守大南门。结果连大南门亦未守。 四路人马,已去其二;不幸的是姚雨平说运动新军,始终是空话!而且他的顾虑亦不下于陈烱明、胡毅生;事先领去三千五百元,自购枪枝,临时又领到三千余发子弹,却始终装作缺乏军火的样子,到处奔走,要枪要弹,及至领到,赶紧运出归德门外。城门一闭,正好静观风色,成功了,他们是举义的元勋;失败了,亦能全身而退。 因此,三二九起义,只有黄克强一军! 香港早班船由白鹅潭驶入珠江,在长堤天字码头下碇。船上大部份是福建的精英,由林觉民、林尹民特地去迎接的方声洞、陈与燊、陈可钧、陈更新他们,一共三十余位。此外是安南,及赵声所属的江苏、安徽同志,由谭人凤领队;胡汉民与赵声因为在广州的熟人很多,不便早到,预定搭晚班船到省。 下了船,江苏、安徽的同志,语言隔阂,不宜进城;分散在码头四周,等候赵声来指挥。褔建及安南同志,早就决定了的,隶属于黄克强旗下,所以径自进城到小东营五号报到。 黄克强是早就在发号司令了。他穿一身雪青色纺绸短褂袴,袴脚扎得很利落;居中而坐,神采奕奕。两面两张桌子,一面摆着雪白的短刀,一面摆着墨黑的炸弹,由林文与喻培伦一一分发;每一位先锋除武器外,另发象牙图章,黑钢表各一枚,作为信守及对时之用。他们的打扮,一律是白布缠臂,着黑胶鞋。当然都是短装;有的将长衫剪去下半截,像朱执信就是。 “克强兄,”谭人凤说:“请到这面来,我有话说。” 黄克强知道他要说什么,随口答道:“没有功夫!” “是这样,香港的意思,要展延一日——” “你不要来乱我的军心!”黄克强大声打断,不耐烦地说:“真正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那——”谭人凤说:“我也参加!”说着,便拿起一把刚由莫纪彭运到的手枪,细看究竟。 “谭胡子不要闹!” 黄克强上去夺他的手枪;手刚伸过去,只听“砰”地一声,谭人凤的手枪走火。幸好穿壁而过,未曾伤人。 “胡子不要再闹了!”黄克强告诫他说:“刚才也是一不小心,有人伤了花县的同志了。” 花县的会党是莫纪彭约来的,一共四十个人,首领叫徐维扬。连同其它各部,总计一百三十多人,分为两队,一队攻击总督衙门的卫队,由林文率领;一队攻督署的正面,由何克夫率领。 * * * 四点钟由黄克强讲话,作出发之前的最后激励;五点三十分一到,列队出小东营五号入小东门。林文、何克夫、马侣与有美男子之名的刘梅卿,呜呜咽咽地吹起螺角;大队一阵风似地卷向总督衙门。 广州的百姓都知道,革命党迟早还要起义,不成功决不会罢休;所以见此光景,并不惊慌,只是纷纷闭门,免得碍革命党的事。 长街寂寂,只听得螺角声、脚步声,如“鸟鸣山更幽”一般,有此一片杂沓的声音,反更显得静寂森严。 第一枪是打死了一个出头拦问的巡警;除此以外,一路无阻,到达督署东辕门,只见一群卫队乱作一团。黄克强招降没有反应;林文与何克夫已先发制人,扔出两枚炸弹,卫兵在硝烟弥漫中,死的死,逃的逃。黄克强留下喻培伦率领四川的同志,担任警戒;其余的直扑大门。 大门内,三天以前刚刚接事的督署卫兵管带,据说是有名的骁将金振邦,双枪齐发,同时两厅及大堂暖阁附近亦有冷枪,立刻便有两位同志倒下去了。 于是以林觉民为首,都以金振邦为目标,最后为日本长门炮兵学校第一名毕业的陈更新所击中;接着是林文抛出的一个炸弹,在他身边爆炸,炸得金振邦身首异处。 一个主要障碍扫除了。蛇无头而不行,督署卫队顿时崩溃,林文和黄克强,分由二堂及侧门往里搜索;到一处,定一处,想找放火的材料竟不可得,黄克强只好将火种放在床上,率队退出。 * * * 其实张鸣歧是刚刚逃得一条活命。当时他正在督署召集“宪政筹备处”的例会;会散不久,接到警报,第一件事就是逃命。 督署后园的东北,有家大当铺,字号“致祥”,那里的楼房比督署的围墙来得高;张鸣歧有个很得力的亲信卫士,拿个人的衣带结成长索,藉此爬上致祥的楼房,再将长索抛下来,捆住“大帅”,将张鸣歧当件行李样吊了上去。然后出致祥大门,由正南街往东,逃到了太平横街李准的住宅。 李准与张鸣岐平时为了权势,明争暗斗,一直不和;但此时大敌当前,利害相共,不能不和衷合作,立刻由李准派出水师衙门的清兵大队去“剿灭乱党”。 走到督署东辕门外,与革命党对面相逢——黄克强领队由督署退出,不见担任警戒的喻培伦;一问才知道他率领同志攻督练公所去了。这亦是一个重要目标,黄克强决定采取同样的步骤;这时遇见清兵,还来不及采取措施,领队的林文已有所行动了。 他听赵声说过,李准部下有革命同志,所以赶上几步,举手高声招呼:“我们都是汉人,应当同心协力,共除异族,光复河山,不用打,不用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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