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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我的心愿是,不杀一个人,能够把这件大事办成,这也是刘青天的意思。不过鲜大川的山婆子,说什么要有皇上赦免鲜大川的圣旨,她才肯将权柄交出来。说这种话,简直忘了自己的时辰八字。她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说这种话?”

  “粉面罗剎说什么,我们不管。我们只想请罗老爷说一句:不会杀鲜大川。不然——”

  “不然怎么样?”罗桂鑫大声质问。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另一个看罗桂鑫面含怒意,赶紧出来打圆场,用谴责的语气说,“什么不然、或者的,好像跟罗老爷讨价还价似的,合适吗?咱们只求罗老爷成全,不杀鲜大川好了。”

  “我早说过,我不想杀什么人。可是,投诚也有投诚的规矩,鲜大川到省里过一过堂是免不了的。那个粉面罗剎,连这一点都说办不到,也太岂有此理了。”

  “罗老爷,你别生气!”另一个始终未曾发言的头目,这时开口了,“你让我们跟二当家讲几句私话,行不行?”

  “行!”罗桂鑫站起来要走。

  “你老仍旧请坐。”杨似山按着他坐下,“我带他们到另外地方去谈。”

  这一谈谈了好久,罗桂鑫与鲜文炳等得都快不耐烦了,方见杨似山回来。“唉!”他叹口气,“勒大人那回整王三槐,实在做得太绝,我好不容易才说通。”

  “说通了什么?”

  “让鲜大川到省里过堂。不过能不去,最好。”

  “喔,”罗桂鑫有些诧异,“这三个人,这么向着鲜大川?”

  “不是向着鲜大川,都是看在鲜二姨的分上。”杨似山又说,“一则是平时的情分;二则是这回得了鲜二姨的好处。”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罗桂鑫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得了好处?”

  “是他们自己说的。”

  “这倒也老实。”罗桂鑫想了一下说,“这三个人算是摆平了,吴三跟鲜成义呢?”

  “吴三他们会去劝他,不会有事。”杨似山看着鲜文炳说,“至于鲜成义,我派人找他去了,能找了来,请四太爷作主,家法嘛!”

  “现在是公事,”鲜文炳说,“谈不上家法。”

  “我会处置。”罗桂鑫接口说道,“照现在这样子看,咱们算是把局面扭过来了!是这样不是?”

  “是。”

  “如果鲜成义要跟你干,你能对付得了吗?”

  “对付得了。”

  “把握何在?”

  “我问了他们了,鲜二姨是不是有这话:谁要把我推倒了,谁就是当家。他们说有。鲜成义是不是有这个意思,他们不知道。不过,他们也斩钉截铁地说了,鲜成义如果真要干,他们站在我这面,吴三也会这样。”

  “四对一,好极了。既然如此,我不必迁就那个臭婆娘了,请你们两位替我传话,鲜大川如果想活命,两个条件:第一,由他召集你们的五个小头头,亲口宣布,由你当家;第二,如果一定要过堂,鲜大川非去不可。至于鲜成义如果觉得他靠不住,该怎么处置,请你自己决定。”

  “是。”杨似山答说,“等鲜成义有了下落,我马上陪着四太爷去传你的话。”

  不久,有消息来了,鲜成义从昨晚上就没有回家,据说是躲在鲜二姨那里。

  “只怕是躲在粉面罗剎的红罗帐里吧!”罗桂鑫笑道,“想不到咱们逮了鲜大川,倒成就了他们的‘好事’!”

  杨似山与鲜文炳也都笑了。“走吧!”杨似山说,“我俩尽快来回报。”

  说是尽快,也去了一个时辰。两人的神色都很凝重,显见得事情并不顺利。

  “鲜二姨说什么也不肯。”杨似山摇摇头,“事情还真麻烦。”

  罗桂鑫非常生气,一半是气鲜二姨顽强,一半也是气杨似山无用。“你们这么怕那个臭婆娘!”他也大摇其头,“我实在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她说,如果一定要让鲜大川过堂,她先拿刀抹脖子。鲜二姨向来说得到,做得到,真要出了人命,罗大爷,这件事就美中不足了。你说呢?”

  罗桂鑫叹口气:“我早说过了,一块豆腐掉在灰堆里,吹又吹不得,弹又弹不得。”他沉吟了一会问:“现在局面能稳住不能?”

  “能。”

  “只要你能稳得住,我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如果那婆娘一定不肯让鲜大川过堂,我杀她的奸夫鲜成义。再有一个办法,就是派专人去问我二叔,该怎么办?”

  “第二个办法好,”杨似山说,“罗游击的点子,又多又好,请示他最好。”

  于是实时议定,派鲜路保专程去送信。信是罗桂鑫出面,但由鲜文炳代笔,写得简明扼要,再加上鲜路保的口述,整个报告就很完备了。

  ***

  到得第五天上,罗思举由鲜路保陪着,专门到巴州来处理此事。一到即召集会议,巨细靡遗地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随即提出了他的看法与办法。

  “咱们把整个情形,理出一个头绪,抓住了关键,才能对症下药。”他说,“那方面是怕鲜大川做了第二个王三槐;咱们这方面,只要公事能交代,也不一定要为难鲜大川,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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