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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喔,”罗桂鑫问,“西跨院还有屋子没有?”

  “有一间,不过不大好,靠近茅房。”罗三顺答说,“我看不必另住了。六叔那间屋子很大,我另外替你安张床好了。”

  等安顿妥当,罗桂鑫正在喝茶休息时,罗思举与刘清回来了。两人都是神态安详,可以想见,公事谈得很顺利。

  “彭守备说,愿意跟着二叔,不想到勒大人那里当差。”

  “我已经回绝勒大人了。”罗思举答说,“刚替他在东乡安了家,如果将来跟勒大人到了成都,来去也不方便,所以我想一想,不如就替他作了主。”

  “彭守备很感激二叔,还有件事,说起来叫人不能相信,那魏禄官居然还没有破身!”

  “有这样的事,”刘清接口,“倒真难得。”

  “因为难得,所以彭守备听我的劝,改了主意。”罗桂鑫将彭华不作负心王魁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这件事听来很痛快。”罗思举笑道,“今天我要开戒了。”

  他正在戒酒,说要开戒,便是复又举杯。当下叫罗三顺备菜沽酒,开怀畅饮。

  “我们要挪地方了,全营开拔到荣家铺。”

  “那不在巴州西南吗?是不是要跟鲜大川开火?”

  “能不开火最好。”刘清问道,“桂鑫,巴州你熟不熟?”

  “熟。”

  “那,”刘清看着罗思举说,“我看就让桂鑫辛苦一趟吧?”

  “鲜大川很鬼,如果识破了,会坏事。”罗思举说,“我看得派个从未去过巴州的人,比较妥当。”

  “不,”刘清摇摇头,“第一,从未去过巴州的,人生路不熟,到处问路,反而不妙;第二,从未去过巴州,还要见过鲜文炳的,一下子不容易找;第三,这件事要极靠得住的人去办,我看只有桂鑫合适。”

  “这件事归你作主,你说桂鑫合适,我也不反对。”说着,罗思举看着房门努一努嘴。

  房门是关着的,罗桂鑫明白他的意思,起身去将房门打开,内外视线毫无阻隔。这样,看有人过来,便可及时住日,免得泄漏机密。

  “是这样的,”刘清压低了声音说,“你去见鲜文炳,就说我已跟勒大人谈过,答应他的条件,请他跟杨似山商量,如何劝鲜大川来投降。”

  “要告诉他的就这么两句话?”

  “还有,”刘清从容指示,“你把我们全营进驻荣家铺的话告诉他,如果鲜大川肯投降,就让鲜文炳陪了他到荣家铺来;倘或不肯听劝,鲜文炳预备怎么办?让他跟你说了,你赶紧回来报告。”

  “是了。”罗桂鑫说,“我明天一早就走。”

  第二天,罗桂鑫化装成一个布贩,背着一大捆蓝布,戴一顶毡帽,压得低低地,星夜赶路,顺顺利利地进了巴州,找店住下。到天黑以后,方始悄悄来访鲜文炳。

  他们是旧识,鲜文炳一见惊问:“你怎么到巴州来了?”

  “我奉刘青天之命,特为来见你传话。”

  “刚到?”

  “不!白天到的,住在南门三义客栈。”

  “那里不妥当。你搬到我这里来,我叫人替你去搬行李。”

  “没有什么行李,一捆布,丢了也不要紧。不必去搬了。”

  “也好。”鲜文炳将罗桂鑫安置好了又说,“你现在不必告诉我,我去约两个人一起谈。”

  约来的两个人,便是他的侄子鲜路保,以及鲜大川的副手杨似山,深夜在灯下,围坐密谈。

  等罗桂鑫将刘清的话,据实转告以后,杨似山问道:“你们的人马是不是已经开拔了?”

  “还没有。”

  “那,这件事一时还不能办。为什么呢?”杨似山自问自答,“鲜大川从马蹄岗、天寨子两仗以后,伤了锐气,对令叔尤其忌惮三分。如果说令叔已经到了荣家铺,预备攻巴州,文炳去劝他,话就比较好说了。”

  “我想,”鲜文炳接口,“也不必一定要等到罗游击到了荣家铺,只要消息到了大川耳朵里,我就有话好说。”

  “这话也不错。”杨似山点点头,“我来想法子透消息给他。”

  “如果,”罗桂鑫问,“鲜大川不肯投降,怎么办?”

  “那就只有对他不客气了!”

  “你们动他的手?”

  “那要看情形。”杨似山说,“再有一个办法,就是请罗游击进攻,我们做内应。”

  “好!我知道了。”

  “还有一层,想请教罗大爷,”杨似山问,“如果我们得手了,原来的弟兄归谁统带?”

  “那是要你们自己商量的。”罗桂鑫说,“我保证家叔一定会照你们自己的决定,归谁就归谁。不过,勒大人是不是另有意见,我就不敢说了。”

  “有你罗大爷这句话就行了。”杨似山站起来说,“时候不早,请安置吧!”

  杨似山与鲜文炳叔侄一走,罗桂鑫亦即上床。酣睡之中,发觉有人在推他,睁眼一看,是杨似山站在他床前,双眼红红地,疲态毕露,似乎一夜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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