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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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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来试试!” 这一试可坏了,罗桂鑫只觉一阵又酸又辣的气味,直冲头顶,即时大打喷嚏,“哈啾、哈啾”,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只觉得浑身轻松,过饱的肚子,也不似先前那样发胀了。 “好厉害!不过也是好东西。” 彭华将塞子塞紧,连荷包一起塞到罗桂鑫手里说道:“你留着用。” “不、不,君子不夺人之所好——” “我还有。各式各样的有好几个,等我梁山的箱子拿回来就都有了。我可以把鼻烟分一点儿给你。” “那就多谢了。”罗桂鑫问道,“鼻烟壶也有用别样材料制的吗?” “怎么没有,翡翠、玛瑙、珊瑚、水晶、细瓷都行。我有个羊脂玉的,是用金刚砂一点儿、一点儿磨,薄得像纸一样,入水不沉,名为‘水上飘’,不过总不如烧料的来得实用;尤其是所谓‘老皮’更为名贵。” “什么叫‘老皮’?” “这你可把我考住了。我只知道用老皮盛鼻烟,日子再久也不会干。” 一直谈到傍晚,罗桂鑫方始告辞。彭华这时才来看张四官的信,信很长,说吴卿怜已经移居苏州以南的吴江,是买了人家的一所废园,重新加以修葺,题名“望湖小筑”,因为濒临太湖东岸,风景极佳。又为彩霞构筑了一座小楼,更是在全园绝胜之处。吴卿怜希望彭华早早成功,衣锦归娶,那座小楼,便是洞房。 “谁的信?”掌了灯来的魏禄官问说。 “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大概一定也认识你的三爷爷。” “怎么呢?” “他有个戏班子在手里,跟你三爷爷也算是同行。”彭华忽然很兴奋地说,“禄官,今天我跟罗大爷谈得很痛快,化解了我的一桩心事。” “什么心事?” “还不是为你。将来我离川,一定可以带你走。”彭华问说,“江苏有个太湖,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我听我叔叔谈过。他说太湖这一带,真是洞天福地,地方富庶,没有水旱灾荒,而且风景好得很。” “将来我们就住在这洞天福地中做神仙,你说如何?” “当然好!”魏禄官欣喜之情,现于词色,但多少带着点将信将疑的神气,“你怎么一下子会想得那么多?” “不是我想,”彭华指着信说,“人家已经在那里替我们预备好房子了。” “谁?是你这位姓张的朋友?” “不是。另有其人。” “那是谁呢?”问出这一句以后,魏禄官急忙又用惶恐致歉的语气说,“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不、不!不过,我一时很难跟你说得清楚。”彭华想了一下又说,“大致是这样,我的岳母在太湖边上置了一座园子,特为替我盖了一座小楼。” “喔,我明白了,将来你是入赘?” “也可以这么说。将来你们俩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 “自然是让二奶奶住楼上。”魏禄官有些担忧,“只怕二奶奶不容易伺候。” “她也是很明理的人,念在你在四川一直照应我,不会难为你的。” 看他说得如此有把握,魏禄官面无忧色了。“开饭吧?”她问。 “中饭吃得太多了,吃不下。你们去吃吧!” “那么,我替你熬一锅粥在那里,饿了再吃。” “也好!”彭华问说,“有笔墨信纸没有?” “信纸可没有。”魏禄官看一看天色说,“纸店只怕也关门了。” “那,有没有别的可以写字的纸?” “只有从我记家用账的本儿上撕几张给你。” “也好。”彭华自语似的说,“现在不比从前,又在前方,一切都不能讲究了。” 这封信写得很长,谈他自己的战绩,当然也要谈魏禄官,但只说他生了一场重病,亏得“所雇女佣魏姓者,悉心照料,方得痊愈”,以为将来纳之为妾,作一个伏笔。 *** 由东乡回防区,达州为必经之路。罗桂鑫进东门后径投义隆客栈,掌柜是他的族兄罗三顺,一见面就告诉他,罗思举与刘清到达州来了,住在西跨院。 “喔,真巧!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听说是勒大人特为叫他们来的。昨天一到就进大营,今天一早又去了,到此刻还没有回来,想来谈的公事不少。” “喔,”罗桂鑫问,“西跨院还有屋子没有?” “有一间,不过不大好,靠近茅房。”罗三顺答说,“我看不必另住了。六叔那间屋子很大,我另外替你安张床好了。” 等安顿妥当,罗桂鑫正在喝茶休息时,罗思举与刘清回来了。两人都是神态安详,可以想见,公事谈得很顺利。 “彭守备说,愿意跟着二叔,不想到勒大人那里当差。” “我已经回绝勒大人了。”罗思举答说,“刚替他在东乡安了家,如果将来跟勒大人到了成都,来去也不方便,所以我想一想,不如就替他作了主。” “彭守备很感激二叔,还有件事,说起来叫人不能相信,那魏禄官居然还没有破身!” “有这样的事,”刘清接口,“倒真难得。” “因为难得,所以彭守备听我的劝,改了主意。”罗桂鑫将彭华不作负心王魁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这件事听来很痛快。”罗思举笑道,“今天我要开戒了。” 他正在戒酒,说要开戒,便是复又举杯。当下叫罗三顺备菜沽酒,开怀畅饮。 “我们要挪地方了,全营开拔到荣家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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