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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莫苏札台吉。”

  “好!你回去吧!”延信叮嘱,“今天的事,不必跟任何人说起。”

  到得第二天上午,延信派中军到莫苏札那里传令,调赵守信到帐下,也升了他的官,这明明是有用他之处,但连赵守信自己都不明白,会有什么任务落到他头上。

  要派给赵守信的任务,只有延信自己跟椎椎知道,而迟迟不曾交派,只因商量未定之故。原来延信是因为赵守信有那跃高的特长,触机想起,可代椎椎二次探敌的任务。

  既是探敌,实是招降,初步要跟策妄的老母见面。延信从椎椎口中获悉,她深居简出,惟有入夜潜入她的营账,才能一晤。而敌阵中,凡是紧要人物的营账,外面都围一道网子,名为“网城”,网眼上系着铃铛。若有人接近,一碰网城,铃响示警,守卫众集,必难幸免。这个防刺客的设备,流行多年,效用极佳,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因此,要越过网城,唯一的办法,便是不碰网城;赵守信恰好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在延信的心目中,是唯一的人选。

  不过,椎椎却并不完全同意。“将军,”他说,“除此以外,还有好些难处,倘或克服不了,不等他看到网城,先已失手了。”

  “我知道,第一、路途要熟;第二、要机警,能够躲开敌人的警卫;第三、要有膂力,至少对付两三个人,不致落下风,这些——”

  “还有第四,”椎椎抢着说道,“要能言善道,把那位老太太说服。这都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事。”

  “我想不妨找他来问问,也许他都办得到呢!”

  “这当然可以。不过,将军,这一谈,机密可能会泄漏出去。”

  “不要紧,”延信答说,“我会格外叮嘱。他不会不知军法森严。”

  于是,一天深夜,延信将赵守信唤进帐来,在座的只有一个椎椎。由他作了任务说明。延信问道:“你自觉如何?这是绝不可勉强的事,你有一分把握,说一分话,倘或不愿,我决不怪你。”

  “将军,这样说,”赵守信笑道,“我不愿也愿意了。”

  “你是有把握?”

  “还很难说。”赵守信想了一下问说,“我先要请将军示下,如果此去不成功,会有什么坏处?”

  这会有什么坏处?谁都想不出。“只有一样坏处。”延信答说,“你的一条命会不保。”

  “那,将军就不必问我有几分把握了!最坏也不过送一条命而已。”

  延信与椎椎都不由得肃然起敬。赵守信不但为国勇于捐躯,忠勇可佩。最难得的是他那种平静无事的态度,真个勘透生死关头,有着从容就战的至高修养。

  “他这话说得再透彻没有了。”延信向椎椎说,“就这么办吧!”

  “是!”

  “你听见了?”延信抚着赵守信的背说,“我现在相信你有八成会成功。”

  “将军,成功,是不是有赏?”

  “那何消说得?”

  “赏什么呢,将军?”赵守信微笑着说,“最好先告诉我。”

  延信从他那略带诡秘的笑容中,恍然有悟,拍拍他的背说:“你是看上了我那匹桃花浪。只要你成功,我一定赏你,不过要等班师以后。”

  “当然!当然!”赵守信跪侧拜谢,“将军厚赐,我一定能够领受。”

  于是赵守信由椎椎带了去,将此行的道路险易、敌方布置,以及如何趋避等等必须了解的情况,悉心教导。同时延信备了招降的书信,与一袋价值不赀的五色宝石,郑重交付赵守信,再三叮嘱一路小心,并亲自送至二十里外,方始作别。

  到得第五天,赵守信回来了。延信摒绝从人,只召椎椎在一起,听取赵守信此去的经过。

  “我是大前天白天见到策妄的老娘的。不过,我不曾跳进去,因为网城太高——”

  “那么,你是怎么进去的呢?”延信问说。

  “我用了一计,我说我是蒙古台吉部下的逃兵,但求收安,愿意献出宝石作为酬谢。就有人去报告策妄的老娘——”

  “慢慢!”延信又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此人不是去报告策妄而是去告诉他的母亲?”

  “那人是个番妇,她的主人是谁,当然可想而知。”

  “喔,你又怎么能跟那番妇打上交道?”

  “说来很巧!”赵守信笑道,“有个番妇出来汲水,失足滑倒在河里,我拉了她一把,就这么便结识了。”

  “喔,以后呢?”

  “以后她就关照我在外面等候,表示愿意为我去通报。我告诉她说:如果她愿意帮我的忙,只悄悄告诉她的主人,不能跟别的人说。如果她不愿意这么做,不妨很坦白地告诉我。那番妇很守信义,答应我一定只告诉大阿娘——她们这么叫策妄的母亲。大概有一顿饭的工夫,那番妇带来两个同伴告诉我说,大阿娘愿意接见我,不过先要搜一搜身。我就让她们浑身搜过。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的,一把短刀,已经丢掉了,所以搜查的结果,让她们很满意。”

  当然,延信的书信,是再也无法隐藏了。因为已到了可以说明真相的时候——既有五色宝石之献,又无乘隙行刺之虞,加以他言词谦抑,深得番妇的好感,所以顺顺利利地就见到了大阿娘。

  “你说你是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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