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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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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脱口要喊出来。这才是上策!而就在话要夺喉而出的剎那,太子丹突然清醒了,如果说了这话——把荆轲“只愿设谋,不愿参与其事”的下策,称之为上策,那便等于公开表示,两人的意见是相左的。这一来,荆轲可能拂袖而去;纵使无此决裂的姿态,要想再得他的助力,却是万不可能了。 于是,太子丹定一定神,以极庄重的神态致谢:“荆卿,你为燕国设想,真是至矣尽矣,叫我不知如何表达感激的微忱?在我想,三策都是上上,或者可以合并使用,求取更好的效果。不过这是燕国存亡绝续的大事,我得要禀明父王,召集重臣,细细计议。所以,今天还无法作出定论。这一层,我必须先请你体谅。” 荆轲觉得他这番话很实在,因而满意地答道:“太子言重了,谈不到‘体谅’二字;倒是我言语率直,要太子念我寸心之中的一点愚忠,曲赐包涵。” “别这么说!说些无谓的客气话,倒显得生分了。” 荆轲笑笑不响。太子丹遂即吩咐,在后苑亭中置酒。闲谈之间,旧事重提,又一次邀请荆轲迁入东宫来住。 “多谢太子的盛意。”荆轲说了这二句,忽然侧耳凝神——一阵随风而至的琴韵,具有不可思议的魔力,让他忘却了眼前的一切。 可恨的是地远风弱,听不真切;但就那清越的一声两声,偶尔传入耳中,在荆轲已觉如饮醇醪,心醉不已。 他真想问一句,是谁鼓得这样的好琴?是公主么?不是公主,必是太子后宫的姬妾;若要动问,无不失礼。他想起“琴者禁也”的古训,越发自知约束;只希望太子丹能看出他的心意,自动来告诉他——甚至于还存着奢望,太子丹能召请“她”来为他鼓一曲。 太子丹是看出他的心意的,但是他无法作任何表示。他知道鼓琴的是他的幼妹夷姞;这位公主国色无双,而脾气高傲得几乎已近于乖僻,也是没有第二个人可比的。太子丹十分钟爱这个妹妹,可也十分知道她的难惹。他怕告诉了荆轲以后,万一荆轲要求拜见,一定会遭到夷姞的拒绝,引起荆轲的不快,还不如暂且装糊涂的好。 于是,他接着未完的话题说道:“荆卿,我希望你明天就搬来;好让我朝夕过从,有事随时可以商量。” 荆轲心想,住在旅舍中,其门如市,应付那些季子所说的“趋炎附势”的达官贵人,徒然耽误了办正事的时间,实在无聊得很。又想到季子与夏姒有些格格不人,也叫人头痛;如果迁入东宫。季子与夏姒自然退回原处,落得个耳根清静,却是一件好事。 这样想停当了,他慨然答道:“荆轲遵命。” “好极了。”太子丹欣然答了这一句,又说:“在这里,你也只是暂住,我不为你另兴土木。” “这样最好。”荆轲紧接着说道:“倒是有句话,得先奉陈太子。听说季子是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我不敢留她。” “怎么?”太子丹问:“可是季子伺候不力?” “不,不!季子太好了。只以君子不夺人所爱;公主没有季子,一定诸多不便,这叫我不安得很。” “既如此,我把昭妫遣来。” 荆轲先不答他的话,只又要求,把夏姒也召回东宫。他说他对她们二人,毫无偏心;既不留季子,也不能留夏姒,否则便愧对季子了。 太子丹接纳了他的请求。盘桓入夜,荆轲告辞。这天归来得早,夏姒和季子都还未睡;两人在灯下谈笑,看到荆轲,照平日那样柔顺地伺候,毫无芥蒂。 这使得他非常安慰,同时想到只有一宵的相聚,不免恋恋;特别是季子,回到了公主那里,内外隔绝相见益难,所以更觉怅惘。 然而他也仅止于怅惘而已。他不会对季子有何表示,甚至也不会有惜别的神情。 第二天早晨,荆轲还在梦中,忽然觉得有人在摇撼他的身子。一惊而醒,看到季子伏在他身傍,眼圈红红地,彷佛要哭。 “怎么回事?”荆轲奇怪地问道:“谁欺侮你了?” “你!”季子把眼瞪得好大,把嘴鼓得老高。 这使得他反沉着了,“如何是我欺侮你?”他说,“你倒讲给我听听!” “公主一早派人来召我回去。”季子愤愤地说:“必是你在太子面前说了我什么;太子又跟公主说了,才会有这样的事。” “你错了!”荆轲伸手摸着她的脸说:“不要说我极喜欢你;就算不喜欢你,看公主的份上,我也决不肯在太子面前说你不好。你想,是不是呢?” “那么公主何以突然要召我回去?” “夏姒也要召回的。”荆轲又说:“今天我要迁入东宫去住。多谢你们俩的照拂;再请你替我拜谢公主——我想,这几天公主没有你,一定感到处处不便,叫我不安得很。如果再多相处些日子,我一定也会离不了你;像你这样子聪明体贴,谁也舍不得放你走的;但是,为了公主,我不能自私。季子,你说是不是呢?” 这一番话,说得相当委婉,季子的怒气消了,心也软了。不由得问道:“便是你到东宫,总也得有人照料你呀!” “太子说了,要把昭妫遣来。” “昭妫?”季子有些不信似地,同时也有着诡秘的表情。 “怎么了?”荆轲故意这样问。 “你见过昭妫没有?” “见过一次。” “觉得她如何?” “我不知道。” “这话奇怪。”季子说:“自己的感觉,自己不知道?” “我没有感觉。我跟太子在谈大事,没有注意到她。” “我不信。” 荆轲自是违心之论,季子不信,他也不便过分作伪,所以笑笑不再说下去了。 而季子对此却似乎深感兴趣,紧接着追问:“难道你连她的面貌都没有看清楚?” “那自然不会。” “然则请你说,昭妫美不美?” “美是美,但跟你不同。” 这一下,季子更感兴趣了,“不同在何处?荆先生,你好好说说给我听。” “昭妫的美,都在表面上,一览无余。不比你,初看美,再看更美,越看越美!” “啐!我不信。”季子撇一撇嘴说;显然的,语气憾然,而心里高兴得很。 “喔,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荆轲换了个话题,“昨天我在宫里,听得琴声,真是不同凡响。不知可是公主在鼓琴?” “在那里听到的?”季子问。 “东宫后苑的亭子里。” “琴声在东,还是在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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