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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季姨娘!”满脸飞红的春雨,抗声说道:“好好儿的,怎么拿我开胃?”说着,沉下脸来。

  春雨是瓜子脸,长眉入鬓,一生起气来,颇具威严;季姨娘急忙陪笑说道:“你别生气,我跟你闹着玩的。”

  “我也知道是玩话。”春雨将脸色放缓和了说,“不过外头人不知道是玩话,加油添酱地传了出去,平白里添好些是非。”

  “不会,不会!我们在这里说笑,那会有人知道。”季姨娘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看看你的手。”

  春雨便将右手伸出去,鲜红的朱砂掌,而且很软;季姨娘便又赞她手好,说是生了一双“掌印把子”的手。

  春雨没有答话,只巴望她早走,季姨娘却还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春雨无奈,只好强打精神陪着她。

  外面小莲却有些不耐烦了,悄悄叫小丫头进去说:“震二奶奶着人来请春雨姊姊,说是约好了的,怎么还不去?”

  春雨平时心思极快,遇到对不上头的话,总要想一想,方始回答,此时因为跟季姨娘无味的周旋过久,神思困倦,不暇细想,诧异地问:“我那里跟震二奶奶约好了?人呢?”

  小丫头老实,“我也不知道人在那里!”她说。

  “你看你,颠三倒四地,怎么回事?既然没有人来,怎么又说震二奶奶着人来请?”

  “是小莲姊姊叫我来说的。”

  “不错!”小莲闻声赶了进来,指着小丫头说:“震二奶奶打发人来说的;她没有看见。”

  到得这时候,春雨如何还不明白?“啊!”她故意装得突然想起,“看我这个记性!原是早约好了的,竟忘得光光。我赶紧去吧!季姨娘,我顺便送了你去。”

  季姨娘早就看出是小莲在捣鬼;心里气得不得了,还亏碍着春雨的面子,不便发作,而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春雨自然也觉察到了,思量着还得讨她一个好,才能弥补她对小莲的不满;想了一下,说一声:“季姨娘请等一等!”去取了芹官的一个青玉扳指来,“棠官也快拉弓了。把这个送给他。”

  “不,不!”季姨娘口中客气,“芹官自己也要用。”

  “他有!还有三个。”

  “既然有得多,我就带一个给棠官。原说了天气凉快一点儿,就让他们小哥儿俩下箭道去拉弓;倒正用得着。”

  于是春雨陪着她出了双芝仙馆;走到半路,她想起一件事,站住脚不让春雨再送,态度非常坚决。春雨只当她是客气;不知道她是不愿意让碧文跟春雨相遇,会发觉她到双芝仙馆去过了。

  果然,一到家便意料到碧文会问:“姨娘到那里去了?还抱了一大包东西回来。”

  “在那边太太那里;送了我一点用的东西。”

  她口中的“那边太太”是指马夫人;彼此踪迹虽不密,一个月总有几次见面,所以这句话很容易骗得过碧文。

  “有新样的通草花,你挑几朵去戴。”季姨娘将包袱解开来说:“有块纺绸,可以作手绢儿,你闲着没事,替棠官的手绢儿上绣上一朵秋海棠。喏,新出的花样本子!”

  “手绢儿绣个记号的主意倒不错!”碧文问道:“是谁教给姨娘的?”

  “这还用人教?你就看得我这么笨,连出这么个主意都不会!”

  碧文笑笑不语,将东西收到一边;捧着新出的花样本子,回到自己屋里,在北窗下细细赏鉴,然后剪裁杭纺、描花样、配丝线,兴致勃勃地动起手来。

  季姨娘却清闲无事;坐下来心思一静,才想起到双芝仙馆要办的两件事,只办了一件。燕窝是亲眼看见了;春雨的神情体态,到底有何不同,却忘了去留心细看。听夏云的话,似乎春雨已经让芹官破了身子;这可是件稀罕事!到底芹官只得十二岁;可是也说不定,只看他唇上汗毛那么浓,身子那么壮,发育得早,比起棠官来,像是大了三岁都不止。

  那件事是一定有的,她心里在想,不过说跟春雨做了那件事,说出去似乎不能教人相信,转念到此,突然灵机一动,即时定了主意;同时心里已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

  ***

  两妾当值,一旬一轮;这一旬,曹頫是宿在季姨娘这里。

  他到二更多天才进来,棠官已经睡了。在堂屋里喝茶,是由碧文伺候;一进卧室,就没有她的事了。曹頫有些头巾气,在卧室中从不使唤丫头的;擦背洗脚都是季姨娘服侍。

  曹頫双手撑着桌沿,让季姨娘使劲替他擦背时,双眼注视桌面,很容易地发现那枚扳指;随即问说:“是那里找出来这么个小号的扳指?”

  “芹官屋里的春雨,说棠官也快拉弓了;这样子的扳指芹官有四个,拿了一个给棠官。”

  曹頫点点头:“我也听说了,芹官屋里大的那个丫头,很识大体。”

  季姨娘正好接口:“大的识大体;可惜小的不识。”

  “小的是谁?”

  “叫小莲。”

  “啊!小莲,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丫头。”曹頫问说:“她怎么不识大体?”

  “我也是听说。”季姨娘很谨慎地说:“看样子,有像有不像。”

  “到底甚么事?你听人说了些甚么?”

  季姨娘不作声;手上却更使点劲,然后拿手巾到西洋大瓷面盆中去搓洗,彷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地。

  “怎么回事?”曹頫本是闲谈,此刻却很关心了。

  “别打听了吧!也不知是真是假;我说了又是是非。何况,老爷也未见得肯信。”

  “孰是孰非,可信不可信,我自然知道。你只跟我说老实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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