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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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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们惹上麻烦了?” “我们有甚么麻烦?”虞亚德说:“我是说陈龙自己。” “陈龙?”张有全困惑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陈龙现在有麻烦;如果川端知道了,会想法子救他,麻烦不就没有了。” “那么,你找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为了甚么呢?” “为了林之江不要误会我嘴太快。” 虞亚德点点头,又想了一会问道:“陈龙的老婆跟陈龙的感情,到底怎么样?” 这好像是题外之话;不过张有全还是回答了,“夫妻总是夫妻。”他说:“遇到这种事,既然有话交代,她总要替陈龙办到。” “对你呢?” “你为甚么问这话?” “你不必管。只老实告诉我就是。” “当然不坏,而且陈龙也承认了的。” “这样说,如果她是寡妇,或者离了婚,你就会娶她?” “那还用说!” “好,你跟我实说了,我才好替你出主意。我现在告诉你两种情形,一种是你不必去找川端,对陈龙的老婆,只说去过了。照这样,陈龙或许还有生路。” “为甚么?”张有全越发困惑,“照你的话,如果我去看了川端,对陈龙反而不好?” “一点不错。”虞亚德说:“你只要把这件事一告诉川端;陈龙的性命就不保了。” “这又是甚么道理,我实在不懂。” “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过,有一点我要先提醒你,如果你不理会这件事,一旦陈龙放出来了,跟川端一碰头,知道你根本没有去说。那时候一定要质问你,你应该有一套话说。” “是啊!”张有全急急问道:“那时候我有甚么话说?我也不能说是你说的;就算我说了,他问我是甚么道理,我又怎么回答他?” “是啊!”虞亚德也承认他的话不错,不过没有疑问,只说:“这个道理要你自己去想。” “我想不出。” “你如果想不出;那么,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虞亚德略停一下又说,“我看你就告诉川端好了。” “我告诉了川端;川端会去查明白。说不定就会跟林之江说,是某某人来告诉我的。那一来,林之江不就要起误会。” “这不要紧,明天我先告诉他好了。”虞亚德又说:“如果你想通了,不去看川端了,明天上午先通知我一声。” “不必通知。”张有全很有决断地说:“照他的话做总不错。你我也没有麻烦。” “对了!你不但没有麻烦,还有好处。” “甚么好处?” 虞亚德笑笑站起身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走到门口又说:“明天不管怎么样,你给我一个电话。” “好!” 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张有全果然有电话给虞亚德;告诉他说,已经见到了川端,说受陈龙的老婆之托,去告诉他,陈龙被不知名的人所逮捕,请他设法营救。 “川端怎样?” “川端好像很关心,问了我好些话;我都说我不知道。” “对!你做得对。”虞亚德说:“这几天有甚么情况,随时保持联络。” “我知道。” 挂上电话,虞亚德毫不耽搁,出门跳上三轮车,一直到极斯非而路七十六号;很顺利地见到了林之江。 “我特为来告诉你一件事。陈龙跟川端的关系,看起来很密切。”接着,他将始末经过情形,细细说了给林之江听。 “喔,多谢你来通知我。”林之江又问:“到我这里来帮忙吧?” “等过了这件事再说。” “这件事迟早要过去的。麻烦不大。” “我希望知道结果。” “我一定告诉你。”林之江问:“我跟你怎么联络?” “打电话给我好了:我住在——”虞亚德找张纸写了住址跟电话号码给他。 “还有句话,我要请问你,你跟陈龙怎么样?” “我跟他不认识。” “好!我知道了。” ▼第二章 御倭妙着 (“储备钞”中“中央马上来”。) 为了陈龙的案子,七十六号的高级干部,特地集会研究。准备行刺周佛海,自然是件大案,但小黄已死,陈龙矢口不认,又牵涉到日本人,无法深究;同时,风声所播,说日本人打算杀掉周佛海,是件足以影响社会,造成动荡不安的事。因此,最聪明的办法,便是将这件案子压了下来。 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显出怕事的态度,亦是示人以弱;甚至变成对日本浪人的鼓励,那就后患无穷了。所以几乎毫无例外地,一致认为对陈龙应该严办。 但严到甚么程度呢?十年刑;长期监禁;还是处决?对这一点,林之江提出了他的看法,看日本人的态度而定。 “如果日本人识相,不来干预我们的公事;那么,把陈龙办得重,办得轻,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要来干预,正好杀鸡骇猴,给他点颜色看看,那就非重不可了。” “我们去要人,他给我们一个尸首;如果他们来要人呢?”一身刀疤的万里浪问:“给他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也不给;死的也不给。”林之江又说:“当然,死的他也不要;要了陈龙的尸首去,难道还要替他大出丧?” “我赞成。”主持会议的苏成德开始作结论:“第一、看日本人方面的态度,如果他们来要人,就说已经枪毙了;第二、对于整个事件,保守秘密,免得引起流言,影响人心;第三、等整个事件告一段落,再面报周主任委员。” 周佛海是“特工委员会”的“主任委员”,所以苏成德用此称呼。散会以后,林之江刚回办公室,就接到苏成德的电话,请他立刻去一趟。 “巧得很!”苏成德说:“我刚接到荻原的电话,他要带统税局的顾问川端来看我。我想,请你一手主持这个交涉。” “好!我知道了。” “立场不妨坚定,态度要恳切。” “我懂。” 大约半小时左右,荻原带着川端来了。荻原是沪西宪兵队的队长,官拜大尉;七十六号跟他的关系很密切。川端大概就是知道这种关系,想借重荻原来卖个交情;林之江心想,荻原不见得会了解其中的内幕;也想不到这里已经作了决定,采取最强硬的态度。如果他一开口就要人,而且由于太熟的缘故,可能在措词上很率直;那时候他碰的钉子就是硬钉子,这样伤了和气,以后办事就棘手了。 因此,他使了个瞒天过海的手法;一见了荻原,不等他介绍川端,便用那种无一天不见面的熟朋友的口吻说:“来、来!你要的‘宝贝’我替你找到了。” 原来荻原有样嗜好,是收藏“春册”;改七芗、仇十洲的作品都有。有天听人说起,大名鼎鼎的唐伯虎落魄的时候,亦曾画过春册;曾托林之江代为留意。“宝贝”指的就是春册;荻原一听他的话,以为唐画有了着落,喜不可言。 这种东西的授受,自然不宜有陌生人在旁边;所以他跟川端说了句“吃斗莫倒”,随即洒开大步,跟着林之江匆匆而去。 “‘宝贝’确是有了,一共六幅;要从天津送来,大概有半个月的功夫,你就可以看到了。这是我私人送你的,请你不要客气。” “谢谢,谢谢!”荻原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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