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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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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坐上车子,拿平报纸,挖了两个小孔;名为看报,其实是暗中监视。这样亦步亦趋,一直跟到沪西小晚沙渡路;看张有全进了弄堂,他的车子也跟了进去。等张有全停车,他的车夫也停了下来;虞亚德却不下车,看清了地方,然后下车付了车资,慢慢踱上前去,记住门牌,找一家点心店,坐下来守伺。 约莫半小时以后,看到张有全又出现了;还有一个并肩同行,边走边谈的同伴;仔细一看,不由得惊喜交集。为怕张有全万一发现,赶紧拿平报纸遮住了脸。 这时有一个问题需要虞亚德即时解决,是否继续跟踪?他在想,如果他是金雄白,听他谈到这里,一定颇为兴奋;但也一定会追问:以后呢?这样一想,毫不迟疑地,丢了些零钱在桌上,起身就走。 一出门口,却又想起一句俗语:“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凡事不可过分;从法国公园跟踪到此,收获已多,应该知足,否则便成了“加一”,倘或为张有全、陈龙发觉,变成打草惊蛇,岂非弄巧成拙。 反正明天在证券号还会见面,此刻不必多事。虞亚德解决了这个问题;旋即有第二个问题需要他解决,应不应该告诉金雄白? 这个决定很容易,多保持联络,总不是件坏事;于是取出金雄白给他的名片,上载电话号码及时间,算起来应该此刻是在平报馆。 一接通了,虞亚德报了姓名,随即说道:“事情有点眉目了;小黄的表兄,跟姓陈的,大概有勾结——” “喔!”金雄白打断他的话说:“亚德,你请过来,我们当面说,好不好?” 虞亚德知道这是他觉得电话中,不宜细谈;好在路亦不远,当即坐上一辆三轮车,赶回望平街平报馆。金雄白已经关照过、司阍立即带他上楼;那人也是短打,左腰上突起一橛,虞亚德细看方知他佩着手枪。 “请坐!”金雄白看一看表,指着小酒吧说:“请这面坐。” 于是,他一面调酒;一面请虞亚德开谈,衔杯倾听,听完随即有了一个颇具自信的结论。 “这张支票,当然是调了给陈龙了;他刚才去看陈龙,一定是去问支票的下落。”说着,拿起电话接到他的银行,查问那张支票,可有下落。 “怎么样?” “仍旧没有。不过,看样子明天会出现。” “那么,我请教金先生,明天见着张有全,我应该怎么说?” 金雄白想了一下答说:“仍旧不妨慢慢盘问,看他的反应,如果依旧隐瞒欺骗,不妨将你看到他跟陈龙在一起的情形,老实揭穿了它。看他怎么说?” “好!就这样。”虞亚德续说:“金先生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金雄白起身说道:“多谢亚德兄,在这里便餐如何?” “谢谢,改天吧!今天我有个饭局,说好了一定到,不便失约。” “那改在明天中午好了。” “好!明天中午来叨扰。” *** 一早先到冠生园吃早茶,约莫十点钟左右,虞亚德安步当车去赴约;张有全神色匆遽地迎上前来,一开口便是埋怨。“老兄怎么这时候才来?我等得好心焦。” 他拖住他说:“走、走,我们仍旧到法国公园去谈。” 事实上在三轮车上便谈了起来:“昨天跟你分了手,我就去看陈龙。”张有全说:“问他支票到那里去了。” 虞亚德大感意外,不由得就问:“你不是说陈龙跟你不太熟;又说支票是换给姓刘的。怎么一下子变了陈龙呢?” “对不起!”张有全面有愧色,“昨天我没有跟你说真话。” “为甚么?” “因为,因为——,这一点说来话长,先不必说它。总而言之,我是上了他的当;现在才知道陈龙这个人很阴险。”张有全又说:“怪不得你劝小黄跟他少来往;你是对的!” 这话自然使虞亚德深感安慰;同时对张有全也充分信任了,“请你说下去。”他问:“陈龙怎么交代。” “他说支票弄丢了。” “有这样的事?” “是啊!我也不相信,我问他:你挂失没有?他说没有。我问:为甚么不去挂失?他就不讲理了!” “怎么不讲理?” “他说:支票归我了,挂不挂失,何用你多问,又叫我最好少管闲事。”张有全激动地说:“其中一定有毛病。我看小黄出事,一定是陈龙从中捣了甚么鬼。” 虞亚德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 张有全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我倒问你,你能不能找两个人,把陈龙弄来,逼他一逼?” “逼甚么?” “自然是逼他说实话;不说,请他吃顿‘生活’。” 虞亚德想起平报馆的司阍,觉得那支“手枪”或许可以借用一下;因而这样答说:“或许有办法,等我想一想。你先把这张支票怎么到了陈龙手里的经过,跟我先谈一谈。” 于是张有全谈支票落入陈龙手中的经过:“有一天,他跟我说,小黄跟他合伙做一桩生意,进行到一半,小黄忽然不干了;说这桩生意很难。不干也不要紧,收了人家的定洋,要退回给人家;小黄不退,害他对人家难以交代。这自然是小黄不对,我说我来问他;他叫我不要问,说小黄不肯告诉我的。不过,他要我留心,看小黄有甚么与平时不大相同的地方,譬如突然交了个新朋友这类的情形,一定要告诉他。” “这就是说,陈龙要你替他做密探;侦察你表弟?” 张有全感到他话锋锐利,很有力地答说:“话不是这么说,当初我也是想把他们到底为甚么会有误会查出来,好替他们化解。我那里会害小黄。” “当然、当然。”虞亚德自觉话说得不大客气,所以赔笑说道:“你不要见怪,我也是就事论事。现在请你说下去。” “后来我告诉他,小黄要回乡下去一趟;他问那一天?我说,本来要走了,只为有一张支票托我去兑,所以耽搁下来,他就跟我要支票看,又说把支票掉给他;钱第二天送给我。” “你就相信他,把支票给他了。” “是的。” “钱呢?”虞亚德问:“有没有给你?” “给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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