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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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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终于找到了,是重庆派在香港一位颇具权威的秘密代表。他当然深知最高当局决不移易的决心,与日本决无谈和的可能;但正不妨利用此一机会,打击汪精卫的“组府”;因此打电报回重庆,认为与今井武夫接触,有利无害,除了打击汪精卫以外,还可以从日本开出来的条件中,研判出日本军部的意向。 重庆的复电,批准了他的计划。于是经过细心的安排,由中间人与今井派来的心腹铃木卓尔中佐,取得了联系。这是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日本阿部内阁尚未垮台时的事。 当时铃木表示,初步谈判的代表是今井;日本可以首先提出和平的条件。今井的对手,不必一定要在国民政府中负重要责任的人士;但必须是能够直接跟蒋委员长说得上话的人。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同时也反映了日本军部对谈和是采取了很实际的态度;不愿通过外交的途径,作令人难耐的折冲,而希望领导中国全民抗战的最高领袖,作一个旋乾转坤的决定。 这是妄想!但日本军部有一个观念始终扭不过来,从前清甲午年开始,中日间所有的武装冲突,都是在中国委屈求全的原则下,和平结束的;日本军部认为中国这一次所遭遇到的困难,过于往昔,而他们所开的条件,又较之过去已宽大得多,所以必定能为中国所接受。何况还有汪精卫这张牌可打。 除此以外,还有板垣个人迫切期待能结束中国战局的渴望——日本陆军本为极端封建性与地方性的组织,从山县有朋以来,一直以幕府时代的长州阀为主流,所以有“长州陆军”之称;陆军大臣一直由长州系所把持,以后由于人才不济,又重用大分阀的南次郎等人,结成长州、大分集团。 与长州、大分系对立的萨摩、佐贺、土佐三阀的联合势力,由萨摩系的荒木贞夫领导。“二二六”事变,恢复陆军大臣现役制,使得陆军干政,达到内阁不能不俯首听命的地步;因为陆军如果拒绝推荐现役将官出任陆军大臣,内阁即无法组成;或者陆军不满内阁的政策,由陆军大臣提出辞呈,亦立即可倒阁,这一来,陆军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决定了日本的外交政策。 但是陆军的态度并不一致,即由于长州,大分系与萨摩、佐贺、土佐系的国防思想不同,前者主张积极侵华,称为“统制派”;后者则积极警戒日本的赤化,保持纯粹的日本精神,称为“皇道派”,这一派除了一意对苏俄以外,反对进兵中国或者其他东南亚地区。 “二二六事变”,皇道派全部垮台;统制派大为得势,因而逐渐形成“七七事变”,演变为大规模的入侵中国。但在“八一三”以后,大藏省首先表示,军费负担极重;其他阁员亦深感不安。因而统制派中,对于中国战局,分裂为“扩大派”与“不扩大派”。扩大派以陆相杉山元为首,其他巨头包括陆军次官梅津美治郎、朝鲜总督南次郎、朝鲜军司令官小矶国昭等,大致皆为陆军省方面的要员。 不扩大派集中在参谋本部。策动“九一八事变”的两要角,板垣征四郎与石原莞尔,根本就反对在中国发动事变;这因为板垣与石原,对中国的了解,毕竟比较深刻的缘故。 还有一件事非常不利于板垣的是,昭和天皇对板垣的印象很坏,在“帷幄上奏”时,常常给他软钉子碰;而平沼内阁垮台,提出总辞时,昭和更面责陆相板垣不合作。因此,当阿部受命继平沼组阁,面降敕命所作的训辞、竟一反常例,直接指定陆相的人选。 从“二二六”事件以来,昭和在历任首相受命之顷,照例有三点指示:第一、尊重宪法;第二、对国际联盟不得过分引起无谓的摩擦;第三、对财政、经济方面,力求稳定。这一次对阿部的训辞,除去这照例的三条以外,另有很具体的三条:第一、对英、美必须协调;第二、指定陆军大臣,无论“三长官”如何决定,在梅津美治郎及畑俊六等两人中,选定一人;第三,内务与司法,有关国内治安,人选须特别注意。 原来陆军大臣现役制,本是明治时代确定的;到了大正十二年山本权兵卫内阁,才扩大为预备役的将官,亦可担任;等于许可非军人出任陆军大臣,为一种倾向于民主政治的有力表现,所以是极可珍贵的改革。虽然,从山本权兵卫以后,从未出现过预备役的陆军大臣,但陆军大臣的选择,首相自保有全权。及至“二二六”事变以后,陆军大臣现役制复活;陆军大臣即非内阁现役“三长官”推荐不可。所谓现役“三长官”是陆军大臣、教育总监、参谋总长。 昭和指示阿部、不顾“三长官”的决定;这在现役陆军大将的阿部信行,是件很难的事。迫不得已跟板垣去商量;板垣心里明白,这是昭和天皇对他及陆军非常不满的表示;如果仍旧高唱“为国家而违背圣意为不得已之举”的论调,势必与皇室及重臣发生极严重的冲突。因此,他表示谅解,打消原想推荐矶谷廉介的决定,同意以畑俊六为陆军大臣。 转任参谋总长的板垣,直接掌握陆军,在行动上获得更多的方便;同时由于汪精卫组府的工作,在周佛海积极推动之下,雏形已具,一旦成立,势必成为“桐工作”的一个障碍,所以今井武夫受命应克服一切困难,建立与重庆谈判和平的直接通路。“桐工作”的成员,心情焦灼,对“敌情”不能出以冷静理智的判断,自不免受愚了。 当铃木卓尔提出对方人选的要求时,戴笠的代表特别按照铃木的条件,开了一张名单;今井选中的一个是在西南运输工作方面,负部分重要责任的舒先生;此人年纪还轻,家世显赫。今井选中他的原因是,他的家族在国民政府中极有地位,而且颇为蒋委员长所重视;纯粹作为一个“密使”来看,舒先生是很理想的人选。 可是,舒先生从未跟日本人交往过,所以没有一个日本人认识舒先生。即使在中国,由于舒先生交游的圈子不广,也从没有照片在报上发表过;所以也绝少有人识得他的真面目。这一来,跟铃木卓尔及今井武夫见面的,就不一定非舒先生不可。 但是,舒先生与日本军部代表秘密接触的消息,如果为西方的情报人员所知,对国家将有不利的影响。因为美国和英国是支持中国抗战的;而且日德意已缔结了军事同盟,德苏又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希特勒方始进攻波兰,爆发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与日本虽都宣布,对欧战采取中立的立场,但谁都知道,日本倾向德国、美国支持英法。如果日本能自中国战场这个泥淖中拔出腿去,等于德国增加了极大的援助,直接对英法,间接对美国,都将形成严重的威胁。这一来国民政府与美国、英国合作的诚意,受到怀疑,在谈判中的贷款,能否成功,大成问题。 因此,舒先生还是以不出面为宜;但已经允许了日本方面,未便出尔反尔。经过周密的研判,决定运用孙子兵法中“兵不厌诈”的原则,走一步是一步。 原来是说明白的,舒先生出面是使用化名。所以找了一个姓郑的工作同志,使用郑士杰的化名,跟铃木卓尔见面;这是一个试探,要看日本方面认不认识舒先生,如果不认识,那末对舒先生的一切又了解多少? 在特定的地点见了面,透过翻译的介绍,铃木卓尔很热烈地跟郑士杰握了手,也很客气地道了仰慕,然后谈入正题。 “今井武夫大佐,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今天不能跟郑先生见面;我还没有资格跟郑先生谈到停战的实质问题,只是第一、希望了解贵方的意愿;第二、约定郑先生跟今井武夫大佐见面的日期。” “今井大佐甚么时候可以到香港来?”郑士杰用广东话说;同时很注意铃木所带来的翻译,一个懂粤语的姓杨的上海人。 杨翻译没有任何怀疑的表情,郑士杰心里有数了,对方对舒先生一无所知。舒先生长在上海,除了上海话和英语外,一句广东话都不懂。杨翻译连一点都不知道;铃木的语气,亦很显然地,还认他就是舒先生,这样,自然应该照预定的步骤进行。 预定的步骤是,如果对方觉察到他并非舒先生;郑士杰便即声明他是舒先生的代表;倘或毫无所觉,不妨冒充舒先生到底。 “今天是一月六日,一个月以后如何?”铃木问说。 “那就是二月六日。我想,原则可以同意。但如贵方并无谈判的诚意,二月六日见面亦是无益的。” “舒先生误会了!如果我们没有谋取和平的诚意,根本就不必跟舒先生见面。” “话是这么说,但贵方的行动,告诉我们必须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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