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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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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我也为所谓香妃再说几句话 姜龙昭先生还要“为香妃说句话”,越说越奇,也越说越荒谬,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甚么?譬如,既肯定“香妃”为“霍集占小王爷之妃”,乾隆嘱兆惠“生致之”,而后文又说“香妃之兄图的和加”,“曾护妹入京”,岂非又是个自己打自己嘴巴的矛盾? 虽然姜先生引了好些例证来支持他的说法,但稽诸可靠的记载,则殊不然,如说有一“阿洪”,向梁寒操先生出示“香妃姓氏世系考录”,但乾隆年间戍守新疆的旗人七十三,著“回疆风土记”(中华版古今游记丛钞卷四十二)则谓:“回子无姓氏宗谱”。至于“香妃墓”及“香娘娘庙”,同时及稍后之人,如七十五著“新疆纪略”;洪亮吉著“伊黎日记”;倭仁著“莎车行纪”;林则徐著“荷戈纪程”,描写风土极详,而皆无一字涉及。请问读者,你是相信年代久远、记述传说的梁寒操的话呢?还是求证于名士、名臣的洪亮吉、倭仁、林则徐的亲身经验? 倘谓争辨的焦点是郎世宁所作,伍弥泰题诗的那幅“木兰获鹿图”,说伍弥泰的诗“可能是蒙文,或满文,予以汉译”;以及“乾隆搜藏的那些郎世宁所绘的画像,除了大小印章外,多半在装裱时,在画后都有大臣在后面题诗。并且例有汉、满、蒙、回、藏等五种不同文体的文字。”直可谓奇谈之尤,根本就不必作甚么辨解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姜先生,我们的“故宫文物”月刊,连载过一篇韩北新先生所作“郎世宁绘画系年”的文章,凡是郎世宁存在清宫的作品,每一幅都有详细的纪录,你不妨检查一下,你所说的,郎世宁为香妃所作的十一幅画像,在不在内?韩先生是何说法? 大约三十年前,我作了一个考据,请胡适之先生看;适之先生以微带呵责的语气说:“这种考据做不得的。”我明白他的意思,“大胆的假设”必须有一个“有可能”的前提,如果根本无此可能,先存成见于胸中,则“求证”必不能“小心”,经不起驳斥,岂非枉抛心力,自讨苦吃? 现在我又多明白了适之先生的一层意思,像这种无中生有的考据,往往会发生误导读者认不清历史人物及真相的后遗症。乾隆一代英主,极重威仪及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他常谴责科举出身而行止卑污的臣工:“此岂读书人之所应为?”若谓承平之世能杀其夫(霍集占);夺其妻(所谓“香妃”),此不但不是读书人之所应为,而且何以服藩属之心,而能令其帖然效顺?果然如此,以后几次甘回、陕回作乱,天山南北路及青海的藩部早就起而响应了,乾隆又有何英主令名之足称? 最后要作个声明,关于“香妃”的问题,在我来说,辨之已明,不必再谈;姜先生如仍有话说,我不想再奉陪了。 一九九〇年十一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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