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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做官的人家能挂那幅字?”

  “不会!”

  “那就是了!你去想去。”

  小尤蓦然意会,不由得愣在那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件事我不明白。”小尤突然问道:“罗师爷为甚么写这首词给我们头儿?莫非他就想不到,我们头儿一做了官,不能挂这幅字?他那样有计谋的人,不会想不到;想到而仍旧写,就是故意的!那么是啥意思呢?是不是试探?这样子试探,不就把人家‘逼上梁山’了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将阿狗问得晕头转向,开始警惕到小尤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看他说这些话时,一脸愤慨的表情,更觉怵目惊心。看起来他对陈东很忠心,而对罗龙文的印象,就在这件事上变得大坏,不可不加意防备!

  意会到此,阿狗的内心相当紧张。不但收买小尤的心思,断然抛弃;而且觉得有赶紧设法保护罗龙文的必要。

  这些念头,一个一个,如电闪般在心中出现。小尤当然不会猜想得到,看阿狗犹豫未答,不免得意,大声问道:“怎么样?我的话有道理吧?”

  “很有道理,我倒没有想到。看来说你们头儿不会回来的话,确是谣言。”

  “当然是谣言。”

  “那就不必理它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谣言不去传它,自然而然就没有了。”阿狗站起身说:“我亦是关心的缘故,所以问一问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第二十章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阿狗决定找张怀帮忙。因为唯有张怀可以随意出入洪家,也就唯有张怀才能保护罗龙文。

  张怀这时候正在洪家,但为了避开小尤,阿狗不敢在那里跟他见面。秘密派人递过去一个口信,请他到家相会,时间不拘,只希望无论如何在这天见一面。

  人去不久,张怀悄然而至,一见面就说:“洪大爷临走以前关照我,要常跟你在一起;我早就要来看你,跟你老弟来讨教了。”

  “张大哥,自己人不必说客气话。”阿狗很快谈到心腹之语,“张大哥,你知道不知道,我托你转交小尤的那封信上,说些甚么?”

  “我怎么会知道?”张怀又说,“我在奇怪,那封信你为甚么不自己派人送给他,而要由我转?”

  “说实话,”阿狗歉然认错,“这是我的‘小人之心’,想试试张大哥是不是会拆这封信看?”

  张怀很好笑的样子,“那么,”他问,“你试出来了没有呢?”

  “当然,当然。张大哥真正是君子!”阿狗起身肃客,“请到里面来谈。”

  他曲曲折折将张怀引入他的住处;那是在徐家后园竹林深处的一座偏房,四面琅玕,映得人须眉皆绿,张怀已觉心胸一爽;及至到门,湘帘启处,闪出来一个穿得花花绿绿,轻盈如蝴蝶样的女子,迎门下跪,越觉惊异。定睛看时,方知是阿狗的新婚妻子照子,已是盈盈含笑,致语欢迎。

  张怀听不懂倭语,但照子的笑靥所表现的善意,却是能够领受的。因而也报以微笑,又转向阿狗说道:“倭人,男人讨厌;女人恰好相反。”

  阿狗笑笑不答,肃客入室,席地而坐,照子便花蝴蝶似地飞来飞去张罗。一盏茶罢,置酒小酌;照子亲自动手,就在席前用一具红泥小火炉炙鱼烤肉,为他们下酒。

  说过一些闲话,张怀又提到那封信,阿狗放下酒杯答说:“张大哥,我请你来,就是要跟你谈这件事。这里只有我们俩,内人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吐一吐肺腑之言。”

  “好!彼此至诚相见!”

  说着,他伸出小指来。阿狗也伸出小指勾了勾,照习俗作了互信的承诺,随即道入正题。

  “我在信上问小尤,陈东不会回来了,他知道不知道。其实陈东是要回来的,不过,宁愿他不回来,一来又是一场灾难。”

  神情恬适的张怀,一听这话,大为紧张,“这是甚么道理?”他问,“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说来就话长了。你吃酒,听我细细告诉你。”

  阿狗从江稻生之死谈起,一直讲到小尤对罗龙文的不满。不过中间略去了最紧要的一段,就是陈可已受密计,一到九州自能突出不意地制服陈东。

  张怀衔杯倾听,惊异之情,溢于词色。听完沉思了好一会,方始开口发问。

  “这些情形,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们头儿说的。”阿狗答说,“如今,你们头儿大概也知道这回事了。”

  “还有谁?叶老麻知道不知道?”

  “这倒难说。张大哥,”阿狗考虑了一下,终于将想说而心存顾忌的一句话吐露了,“我们不必管他们!在乍浦,我们头儿跟你们头儿在一起;这里,我跟你在一起。”

  这就尽在不言中!张怀悚然动容,接着站起身来,绕屋徘徊。这使得阿狗也有些紧张了,一连喝了好几口酒,壮自己的胆。

  张怀紧闭着嘴又坐了下来,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说,我们是生死在一起了?”

  “是的!可以这么说。”

  “你们头儿还关照了甚么?”

  到此地步,阿狗不能不撒谎。“我们头儿告诉我,张某人是老洪手下最能干、最靠得住的人,老洪只要有一句、半句话,他就都会照老洪的意思去做。我们头儿又跟我说,张某人比你高明,你只要拿实情跟他说明,人家自会拿主意,你只听命照办就可以了。”阿狗紧接着说:“张大哥,现在我听你的了。”

  “不,不!你们头儿恭维我了!我们商量着办。”张怀急忙又说,“不!我听你的。现在请问,你要我做甚么?”

  逼出这样一句话来,阿狗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张怀了。事情有了把握,态度便不妨从容,答一声,“不敢!”然后举杯相敬,闲谈似地问道:“张大哥,你看罗师爷这个人怎么样?”

  “我不大清楚。”张怀说道:“只听洪家下人说起,是很慷慨随和的一个人。现在听你的话,倒像是个极利害的角色。”

  “是的!他很利害,胸中大有邱壑。不过,也是个很值得交一交的人物。”

  张怀本性谨厚,笑一笑答说:“跟他相交,身分不配,太高攀了。而且也没有机会。”

  “怎么说没有机会?他的生死祸福都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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