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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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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君老二觉得吴少霖很能体会她们吃“这碗把势饭”的甘苦;心里一开朗,胃口也好了,等跑堂的进来,便即说道:“我要一个好了,糟溜鱼片。” “再要一个。”杨仲海说。 “行了。” “你不是爱吃甜的吗?”吴少霖转脸问跑堂:“还有什么甜点心?” “刚到一批桂花栗子。真正杭州来的;煮着吃,香极了。” “好!”花君老二欣然说道:“我来一个。” 煮栗子很慢,等吃到嘴,已经三点钟了。花君老二这顿饭在吴少霖不断谈异闻、说笑话的轻松气氛之下,吃得非常舒畅。 一车到了东交民巷六国饭店,开了一个大房间。六国饭店是洋规矩,侍者将该做的事做完,悄悄退出;轻轻将房门关上。 “来点酒吧?”吴少霖问。 “这里都是洋酒,太凶;我可喝不惯。” “洋酒也有很淡的。” 说着,吴少霖已经按了叫人铃;等侍者叩门人内,他夹着英语问了好一会,才将酒点好。 “老二”回到座位上,吴少霖问道:“这里你常来吧?” “这是第三回。”花君老二紧接着说:“头二回都是约好了来洗澡。” “好阔气!开了六国饭店的房间来洗澡,那是阔人家姨太太,少奶奶的玩意。” “我们可比不上人家,是凑了分子来图个舒服的。四个人,开个十六元的房间,给两块钱小费;每个人摊四块半钱。” “四块半钱洗个澡。还不阔啊?今天——” 正说到这里,门上剥啄有声;打开门来,侍者托着银盘来送酒。花君老二的酒盛在一个尖锥形的高脚玻璃杯中,酒色淡绿,飘浮着一枚鲜红的樱桃,杯口插着一片黄澄澄的柠檬;她不由得赞了一声:“真漂亮!” “你尝尝看,薄荷味儿的。” 花君老二呷了一口;酒并不算淡,只是凉凉甜甜地,容易下咽,她又喝了一口,拈一粒下酒的可仁,用门牙去咬,露出一嘴雪白整洁的牙齿。 “你这一口牙,长得真出色。”吴少霖说:“笑起来分外的美。” “真的?”花君老二报以微笑,果然妩媚。 “我刚才的话没有完。”吴少霖双掌捧着一个宽口大腹的玻璃酒盅,慢慢幌荡着、悠闲地说:“今天用不着凑分子,你何不捡个四块半钱的便宜?” “不!” “为什么呢?” 其实,花君老二很想捡这个便宜,只是直觉地在这里入浴很不妥;这个理由当然不便出口,想了一下说:“没有带着换的小褂裤。洗澡不换贴身的衣服,不就白选了?”, “说得也是。”吴少霖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办正事吧!”花君老二催促着说:“等你把信写完了,我好走。” “好!”吴少霖问说:“你平常对廖议员怎么称呼?” “叫他廖三爷。” 于是吴少霖便在信纸上开头。他用的是一枝牌子叫“康克令”的自来水笔;信纸却是荣宝斋的仿古彩笺,笔硬纸软,“廖三爷大鉴“五字尚未写完,信纸已戳破了好几处。 “不行!不换笔,就得换纸。等我去看看。” 说完,吴少霖开门走了出去;好一会才来,他后面跟着侍者,端着一个方形木盆,里面是砚台、笔墨摆在起居室中的写字台上,随即走了。 两人本来是对坐沙发,吴少霖斜倚着茶几,便可作书;此刻换用毛笔,就不能不改换座位,“你请过来!”他指着写字台旁的椅子说:“咱们对付着把这封信弄好了它。” 于是花君老二端着酒,坐了过去,替他在砚台里注些水,磨起墨来。吴少霖铺纸吮毫,略想一想,写完前面的一段客套,待叙入正文,便得先问一问: “老二,”他说:“你跟廖议员在一起,有甚么值得纪念事没有?譬如,到那里去玩过一越,玩得格外痛快之类的情形。” “没有!没有甚么好纪念的。” “那末!何以廖议员会对你着迷?” “我怎么知道?你要问他。” “总有缘故吧?”吴少霖想了一下,突然有所省悟:“老二,一定是你床上功夫很了不起?” 花君老二脸一红,白了他一眼,“三话四!”她用苏州话骂:“真正狗嘴里匆出象牙!” 吴少霖笑一笑,旋即正色说道:“老二,不是我跟你开玩笑。你想,要能让廖议员一见你这封信,就会坐上津浦路车来看你,当然要谈些能让他心痒难熬的话,才能把他打动。你想,是不是呢?” 他的话刚完,侍者又来叩门;原来是吴少霖关照他派人到东交民巷的洋行里去买一条公用的内裤,此刻已经买来。那条白绸子的内裤,长可及膝,还镶着花边;花君老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颇有爱不忍释的模样。 “别看了,一会儿洗完澡,不就换上了?”花君老二不置可否,只说了句:“你的心倒是真细,怪不得会在衙门里红。” “谢谢,谢谢,别替我戴高帽子。闲话少说,我刚才的话说得对不对?” 花君老二不作声,心里承认他的话不错;但有些话说出来实在难为情。因此,踌躇着不知如何作答。 “这样,你自己说,跟廖议员头一口相好,是怎么个情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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