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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履癸(2)

由于施妹喜女士的介入，民间开始传言：宫里出现女妖。述异记上说，有一天，一个宫女摇身一变，变成一条模样狰狞的龙，谁都不敢接近她。可是，一会工夫，又忽然恢复原形，比宫女本来面貌，还要美艳。美艳虽然美艳，已经不是该宫女原身，她阁下肚子饿时，不吃饭而吃人。姒履癸先生叫她“蛟女”，意思大概是蛟龙之女，这位“蛟女”也真够朋友，为了回报老混蛋的不杀之恩，往往告诉姒履癸先生何者是吉、何者是凶。 　　——这位女妖的下落如何，书上没有交代。可能，它只是反应小民对皇宫某些老奶的怨恨。 　　宰相伊尹先生为国家的前途战栗，向姒履癸先生进言曰：“我们已遇到危机，陛下如果再这样乱搞下去，灭亡之祸，近在眉睫。”姒履癸先生捻须一笑，曰：“你又妖言惑众，挑拨政府与人民之间的感情啦。你可知道，人间有君王犹如天上有太阳，太阳亡，我才亡。”这就是说，太阳不会消失，俺老子自然长存，你危言耸听，是何用心乎哉？小民听到姒履癸先生捻须一笑的消息后，向天哀号：“太阳呀，你快亡吧，我们跟你一块儿亡。” 　　姒履癸先生不在乎小民，他保护高位的秘密武器之一，是采取酷刑：“炮烙”。对炮烙，有很多解释，有人认为是一种中空的铜柱，把囚犯用铁链绑到铜柱上，然后在铜柱中堆满火炭，使那个可怜的家伙，慢慢烤死。也有人认为是一种实心的铜柱，用火烧热，强迫囚犯赤足在上面从这一端走到另一端，他当然走不到，只三四步便被烫得不能立足，然后跌下来，跌到烈火之中，活活烧死。 　　纪元前一七六七年，姒履癸先生摆起排场，率领满朝文武，登上瑶台，欣赏炮烙，在囚犯哀号声中，他问大臣关龙逢先生曰：“乐乎？”关龙逢先生只好回答：“乐也。”姒履癸先生曰：“这就怪啦，你难道没有恻隐之心？”这是一句包藏祸心的问话，关龙逢先生感到杀机逼面，但他没有躲避，曰：“天下人都以为苦，只你陛下自以为乐。大臣是君王的手臂，岂有‘心’高兴，而‘手臂’敢不高兴的？”他知道冒犯一个昏暴君王，等于冒犯一只疯狗，但他决心冒犯。 　　杀关龙逢 　　姒履癸先生板起面孔曰：“好吧，说说你的意见，如果意见好，我可以采纳，如果意见不好，法律制裁你。”关龙逢先生了解他的处境，他的意见已命中注定“不好”，“法律”就要来啦，他坦率的曰：“你陛下的帽子，不是帽子，而是一块危石。你陛下的鞋子，不是鞋子，而是一片春冰。从来没有人头顶危石而不被压死，也从来没有人脚踏春冰而不掉下淹死。”姒履癸先生从龙椅上跳起来，号曰：“你只知道我快要完蛋，却不知道你自己更快要完蛋。请尝尝炮烙的味道。”然后画龙点睛，用一种当权帕特有的逻辑，推出一项奇异的结论，他曰：“从你的完蛋，就可证明我的不完蛋。”于是，关龙逢先生惨死在炮烙之下。 　　夏王朝的忠心干部，不因关龙逢先生的惨死而闭口不言，他们仍希望姒履癸先生在最后关头醒悟，这正是孤臣孽子的可怜丹心。位于亳邑（山东省曹县）的商部落酋长子天乙先生（亳，音ㄅㄛˋ），继续向姒履癸先生进谏，然而暴君最大的特征之一是，对任何逆耳之言，都强烈厌恶。 　　纪元前1771年，姒履癸先生下令逮捕子天乙，囚禁夏台（河南省禹州市）。夏台是夏王朝的老巢，把子天乙先生囚禁在那里，使他插翅难飞。在暴君眼眶里，逮捕和处决，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法宝。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或许是姒履癸先生一时大发慈悲，或许是当时商部落的力量已对夏政府构成威胁。在展示了一下威风之后，又把子天乙先生释放。 　　——太公金匮说，子天乙先生之被释放，是用贿赂，这种可能性最大，盖姒履癸先生头昏脑胀，既不会有慈悲心肠，更无暇考虑到商部落的压力，只有金银财宝和美女娇娃，才能使他动心。 　　宰相伊尹先生，首先弃官逃亡，他在姒履癸先生面前领教了“太阳亡，我才亡”的高深哲学后，发现他所敬爱的君王，不过是个浮夸的高级流氓，不禁嗒然若丧。一天夜里，他听到街市上小民的歌声： 　　为什么不投奔亳邑 　　为什么不投奔亳邑 　　强壮的亳邑等着你 　　更有一天，他又听到街市上小民唱： 　　醒醒啊，醒醒 　　我们的命运，就这样的确定 　　抛弃罪恶，投奔善良 　　抛弃黑暗，投奔光明 　　我们为什么不喜气盈盈 　　《尚书》原文是： 　　“夏人饮酒，醉者持不醉者，不醉者持醉者，相和而歌曰：‘盍归于亳邑，盍归于亳邑，亳亦大矣！’伊尹退而闲居，深夜听歌声，更曰：‘觉兮较兮，吾大命格兮，去不善而就善，何不乐兮。’是以伊尹遂去夏适汤。” 　　——汤，大也，子天乙先生的绰号，在若干史书上，称“商汤”，或简单的称他“汤”，也就是“商老大”，或索性叫他“老大”。 　　伊尹先生抛弃了夏政府宰相之尊，去投奔东方边陲一个新兴的部落，对他个人言，是一项明智的抉择，对夏政府而言，是一个严重的打击。混乱而垂危的夏政府去掉了一根擎天柱，而商部落却如虎添翼。人才的去就，在国际上，决定国家的命运，在国内，决定政权的命运。 　　天有二日 　　小民的歌声，就是小民的心声，人心指向，在歌声中，已显示的非常清楚。姒履癸先生放掉子天乙先生，固然使商部落群龙有首，其实，即令他把子天乙先生一刀两断，大势所趋，也不能挽救自己。姒履癸先生一位最亲信的部下费昌先生，有一天到汾水河畔闲游，猛一抬头，忽然看见天上有两个太阳，东边太阳光辉万丈，跃跃往上窜升；西边太阳一片灰暗，阴森凄凉，冉冉沉没，而天际适时的发出震耳欲聋的巨雷，费昌先生吓了一跳，向河神发问曰：“这两个太阳，哪一个是夏王朝？哪一个是商部落？”河神曰：“西边的是夏王朝，东边的是商部落。”费昌先生立刻步伊尹先生的后尘，率领他的宗族，投奔亳邑（山东省曹县）。 　　伊尹的逃亡，和被认为最忠贞的费昌先生的出走，在民间引起的震撼，可以想象。然而，姒履癸先生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认为他这个伟大的太阳永照寰宇。有此坚强的信心，暴虐就更积极。照样的昏天暗地，甚至把御苑里的狮子老虎，都放到闹市，看见小民们惊慌骇叫，就乐不可支。他听说岷山部落（甘肃省岷县）的女儿最漂亮不过，要求他们进贡美女，岷山部落拒绝，姒履癸先生勃然大怒：“好呀，你敢抗命呀。”于是宣称，为了维护人民的利益，和政府的威信，必须予以讨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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