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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无端造隙驱皇戚 没影叨封拜上公(3)


  忠贤也矫旨着拿问。是时张皇亲尚想央分上,要放李监生,不知火反烧身,免不得来会掌刑的扬寰、理刑的孙云鹤,那个理他?把家人打做张皇亲主使招集客商,私收皇税,代为透漏,侵肥入己。监生李某,倚势害人,包揽各衙门说事过贿,与张国纪均分。题上本去,只因这本事关皇亲,忠贤不敢矫旨批断,只得票了个“拟拿问”,听皇上再批。

  皇上是个贤圣之君,见是后父张皇亲的名字,想道:“若行了,就要废亲;不行,又废了法。”

  便叫过忠贤来道:“这事只处他几个家人罢。”

  客氏在旁,插口道:“闻得此都是张国纪指使,若不处他,恐别的皇亲都要倚起势来,那时国法何在?”

  皇上道:“看娘娘面上,处他几个家人并那监生罢,张国纪候对娘娘说了,着人吩咐他。”

  忠贤见皇上主意已定,不敢违旨,只得批出来,将几个家人并李监生重处之后,活活枷死,可怜李监生因妻殒命。正是:

  宝槛朱栏紧护持,好花莫使蝶蜂窥。
  从来艳色亡家国,试看当年息国姬。

  这张皇亲平日原是个谨慎之人,及见枷死了亲戚并家人,愈加谨饬。只是客家的声势一发大了,便有宰相拜为义子的。朝廷虽在忠贤之操纵,而忠贤又在客氏之掌握。客氏在皇上面前颇说得话,随你天大的事,只消他几句冷言冷语,就可转祸为福。忠贤因此惧他。张皇亲之事,若非他簸弄,忠贤也不敢如此。

  过了几日,又有顺天府丞刘志选上本论张国纪,要皇上割恩正法,且微刺皇后。忠贤便把本票拟拿问,送到御前。皇上见了,意颇不然。客巴巴又从旁垫嘴,皇上道:“谁没个亲戚?”

  客氏才不敢言。皇上幸中宫时,对皇后说知张皇亲包揽被劾始末。皇后道:“既是他生事,不如放他回去,也免是非。”

  皇上道:“也罢。”

  皇后便亲自批出旨来,着他回籍。张皇亲得旨,即日辞朝而去。正是:

  葭莩义结邱山重,贝锦身随毛羽轻。
  归去好开桑落酒,金梁桥上听啼莺。

  客巴巴又逐去张皇亲,人人惧怕,于是子侄家人,便在外生事,强夺妇女,硬占园亭器物,种种不法,人都不敢奈何他,就是个花花太岁,比魏家声势更大。那吴氏被侯国兴奸占了些时,终是大娘子吃醋难容,他却也兴败了,竟把他赏与小唱。后来张皇亲访知,叫人赎回去了。

  再说客巴巴势倾朝野,人都来钻他的门路。向日有个尚日监太监纪信,旧曾在东宫伏役过的,与客氏是连手。因他近日尊贵了,不敢常来亲近。一日在宫中遇见,客巴巴未免动故人之念,便问道:“纪掌使,久不见你了。”

  纪信道:“常在这里,如今有云沱之隔,老太看不见小的了。”

  客氏道:“甚么话?你可曾管件甚么事儿?”

  纪信道:“不过在营内管几个军士,有甚好执事到小的管!”

  客巴巴道:“管兵彀干甚么事?你去看外边有甚好差使寻件来,我向皇爷讨与你去。”

  纪信答应出来,查问别缺没得,只有山海关缺了抚守的内臣,他便去备了分礼来求客氏。印月道:“你这老花子,定是有个好差才求,见兔放鹰哩。”

  纪信道:“没甚好差,只有山海关出了抚守的缺,求老太在皇爷前方便一言。”

  印月道:“说便代你说,后日割去了头莫怪我。”

  纪信哎道:“将军怕谶语,说这晦气话,我还是去求魏爷罢。”

  印月道:“你也对他说声,我允了,也不怕他不依。”

  晚间,印月先对忠贤说过。

  次日,纪信见过忠贤。忠贤就于缺官本上批出来道:“山海关抚守着纪信去。”

  命下,纪信便来拜辞忠贤,就有本处将领官员来迎接送礼,好不热闹。领了敕就辞朝赴任,一路上前遮后拥,出了关来衙门,在锦州到任。袁崇焕便上疏乞养,忠贤便矫旨道:“近日锦宁危急,实赖厂臣调度有方,以致奇功。袁崇焕暮气难鼓,物议滋多,准终养回籍。”

  此时忠贤已议了进爵国公,其余凡关着个兵字的官儿,都议荫袭,单把个袁巡抚逐回。其时兵部尚书是霍维华,他却在内力持公道,说崇焕功在徙薪,反着他回籍,这班因人成事的到得恩荫。于是上本,情愿将自己的恩荫让与袁崇焕,以鼓边臣之气。这明是借己愧人之意,反触恼了魏忠贤,不但不准移荫,反将袁崇焕从前的荫袭都夺去了。可惜那袁公:

  躬膺介冑固封疆,韩范威名播白狼。
  苦战阵云消羽扇,奇谋遏月唱沙囊。
  帐无死士金应尽,朝有奸权志怎偿?
  一日金牌来十二,何如归去老柴桑?

  有功如袁崇焕的反遭斥逐,他那贼子魏良卿,不过一牧豕奴,今日肃宁伯,明日进封侯爵,后又借他人血战之功,票旨进封为宁国公,加太师,准世袭其职。的意要出战,听得人犯的消息,见锦州是他攻关的要路,慌得上本到兵部请救、户部请饷。不知城郭自袁巡抚操练后,都振作起来,也可以御得他了。

  袁巡抚又行牌,着小堡军民收入大堡。锦州、宁远附近军民屯收的暂行入城,坚垒不出,听其深入。只有锦宁二城多贮火药,以备放西洋大炮。两城各添重兵,附近添驻游兵,以逸待劳。这些敌人因前此广宁之败,知道袁巡抚威名,又怕他西洋炮的利害。况又不是大队如广宁之寇,只有七八万人马,又知有准备,只得来锦宁二处抢夺些收不尽的牛羊马匹,杀几个走不及的疲老残兵,烧去几间草房,骚扰了几日,不敢近城,竟自回去了。

  锦宁城中发兵追袭,也斩了他百十颗首级。纪太监便上本报锦州献俘,便叫做大捷,报入京叙功。只说杀了六百余人,这些人都随声附和,这个道敌锋已挫,那个道元臣殚心制胜,无一个不归功于厂臣。

  忠贤正在里面慌慌张张的这里调兵,那里拨饷,那知边上事久已定了。那纪信不知自己的兵势这等撩乱,反怪袁巡抚懦怯,论他坐视,请国公的禄米。便矫旨道:“自有辽事以来,厂臣毁家抒国,土饱其粟,马饱其刍,禄米宜从优给,着岁给二千五百担。”

  又因请田土。传旨道:“绩着塞垣,劳推堂构,所赐宁国公庄田一千顷,并前七百顷后三百顷,共二千顷,俱着各州县,每年租粒解京转给。”

  又请第宅。旨下道:“厂臣内营殿廷,外靖边塞,奇功种种,着进爵上公,位居五等之上,第宅宜优,除给过一万九千两外,再给内库银三万五千两,以示优礼元臣之至意。”

  那魏良卿居然锦袍玉带,立于诸元勋之上,岂不可笑?

  谁知带砺簪缨冑,却下屠沽市井儿。

  毕竟不知忠贤进爵上公之后更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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