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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晚香坊置天子寻欢 神母谷前民众发动(1)


  三人一路行来,穿街过市,走了好些热闹的地段,都只是商店、茶楼、酒家、食馆,没什么赏心处。徽宗叹道:“哎!偌大一个东京,走了这半天,竟不得个赏心处!”

  高俅回奏道:“赏心处是有的,不过臣一时记忆不起。”

  问杨戬道:“御史可记得?王学士不是常对我们说,有一个所在,极可赏心么?”

  杨戬答道:“是的,这所在唤做晚香坊。”

  徽宗道:“既有这么个所在,就到那里走遭来。”

  杨戬奏答道:“臣虽然得个名儿,却不知在哪个地段。”

  徽宗不乐道:“如此,还是无从问津啊!”

  说着,君臣踟蹰不知所向。正自为难,高俅忽欢呼道:“好了!那边不是王学士来了吗?”

  徽宗与杨戬忙抬头一望,只见对街一个儒雅秀士,摇摇摆摆地走来,徽宗笑道:“王黼倒会作乐,打扮这等个俊模样!”

  杨戬便要招呼他,徽宗止住道:“慢着!且立在一旁,看他作什么。”

  你道王黼是个什么官儿,得徽宗这般宠纵他?原来这王黼现为翰林学士承旨,有口辩,善逢迎,所以甚得徽宗的欢心,宠爱不下于蔡攸;生得丰姿美好,当时绰号小潘安,好色更胜过登徒子;退朝之暇,便换易便服,逛游妓院,猎取美色。东京的妓女,差不多没有几个不认识小潘安的,所以他的名字在娼门中,简直同他在朝廷上一样响亮。

  当下徽宗与高俅、杨戬立在一旁,王黼竟高视阔步走了过去,没有瞧见。徽宗也不以为忤,且与高俅、杨戬悄悄尾随在他后面。王黼还是不觉得,转弯抹角,一径走人一家富丽人家去。只见那人家走出两个十三四岁水葱般的俏丫头来接着道:“好呀!今天什么好风儿把您吹过来了啦!快请上楼去!”

  徽宗此时却再忍不住了,笑唤道:“慢来!慢来!还有不速之客在后面哩!”

  王黼一听这说话的声音好熟,便止步回头来瞧,一瞧却是徽宗与高俅、杨戬,不由登时吓得呆了,面上也变了色,痴立在那里。徽宗趋步上前轻谕道:“卿不要吓!朕因为坐在宫里闷得慌,特与高俅、杨戬出来遛散遛散的。卿既有这里一个赏心处,就引朕上楼去观赏一回。而今可略去君臣礼数,不必顾别的了!”

  王黼听了徽宗这几句谕旨,又恃着向邀主眷,就放大了胆,引导徽宗等进去。于是过长廊,登广庭,入深院,升高楼,直达一绣阁。那两个丫头便争着打起翡翠帘儿,让四人进去。帘儿一揭,觉有一股甜香,直扑鼻端,令人眼饧而骨软。进入里面,只见湘妃榻上倦倚着个可喜娘,淡如秋水,艳比春霞,恍然醉后西子,真个浴罢杨妃。端的是:雪为肌肤玉为貌,云想衣裳花想客。

  瞧看四壁,粉饰得一片桃红,鲜艳夺目。那壁上挂着四轴名画:一轴是顾景秀画的《怀香图》,一轴是周昉画的《扑蝶图》,一轴是董源画的《采菱图》,一轴是张萱画的《整妆图》。

  再瞧着一应陈设器用,紫金床咧、翠羽帐咧、七彩枕咧、九华衾咧、碧瑶台咧、青玉案咧、花钿镜咧、绿沉屏咧、镂锦箱咧、刻香几咧、水纹幔咧、云业厨咧,色色样样,都极精雅名贵。

  徽宗连声赞道:“好精雅的所在!简直是仙子住的。”

  徽宗说时,那美人早立起身来,走到王黼身旁,细细打量徽宗:穿一领紫道服,系一条五色吕公绦,戴一顶黄色仆射巾,巾上钳一颗圆溜溜、亮晶晶滴翠珠,登一双六合靴,神采丰姿,迥异寻常之人。心下掂掇道:“这模样儿就像往常小潘安给我说的当今皇上一般,莫非皇上也换着服装儿出宫来取乐么?”

  心下想着,口里便吞着不知怎样称呼是好,只是堆着笑脸儿呆瞧着徽宗。王黼便推她道:“呆瞧的什么呢?还不跪接谢恩吗?”

  那美人原是聪明绝顶的,听王黼叫她跪接谢恩,便断定果是当今皇上,忙拜倒在地道:“微贱不识天颜,未曾接驾,死罪!死罪!蒙恩旨赐封,惶恐!惶恐!”

  徽宗见着这五百年风流冤家,早已一身四肢都着了麻醉,魂灵儿飞去半天;而今听她新莺似的说了这几句话儿,乐得忘了身在何处,亲自把她搀起道:“恕卿无罪!”

  又答道:“朕几曾封您来?”

  那美人回奏道:“适才圣驾进来,不是就赐封臣妾做仙子么?”

  徽宗越喜道:“可儿!可儿!”

  顾王黼道:“这是什么所在?她是哪个?朕还不曾知道。”

  王黼笑着回奏道:“请陛下先宽恕臣罪,臣才好启奏。”

  徽宗笑道:“傻子,朕要加罪与您,先前也不暗地里跟到这里来了!快实奏吧!”

  王黼便奏道:“东京有两个繁华的地段,一个唤作金环巷,一个唤作晚香坊,就是这些。这两个地段,都是些平康之家。金环巷的名妓班头,唤名做李师师;这里却就是她,她唤名做朝翠。”

  徽宗恍然道:“呵!”

  忽又疑难道:“朕一时只为要求娱乐,竟至此地,给大臣们知道了,将不又要议论朕躬吗?”

  王黼见徽宗作难,忙引经解释道:“这碍什么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哪一处游幸不得?”

  徽宗听了,又龙颜大悦道:“有理。卿真不愧是翰林学士。”

  朝翠笑着,移过一张安乐椅来,道:“陛下老站着,不乏了吗?且坐着待臣妾朝拜吧。”

  徽宗就坐下道:“免礼!免礼!这不是讲礼数的地方,把一概的君臣礼略了!”

  顾命王黼、高俅、杨戬道:“大家坐下来!这里要任情说笑,才有趣儿。”

  王黼、高俅、杨戬就遵旨坐下了。朝翠谓王黼道:“学士陪着圣驾坐地,我去吩咐备酒肴来。”

  王黼笑应道:“好,今天真个有贵客,正要扰您的美酒佳肴。”

  朝翠一笑出房去了。这里徽宗向着高俅道:“朕不与卿等微行到此,哪知天下有这等豪贵的妓家呢?此行又增朕一层见识了!”

  高俅便颂道:“这是由于陛下致此太平盛世,家给户足,人人欢乐,个个优游,所以就有这等豪贵的妓家,供人们取乐。”

  徽宗听了大乐意道:“这也非由朕一人的德能,还多亏卿等悉力辅朕的功勋。”

  转问王黼道:“不知李师师那里又是怎样个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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