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历史演义 > 宋宫十八朝演义 | 上页 下页
第五十六回 玉华宫刘贵妃作舞 琼林殿蔡太师题诗(2)


  徽宗遂离了御座,出至西曲水,前行导引。蔡京父子后面围随着,循着酴醿洞,至太宁阁,登览层峦、琳霄、褰风、乘云诸亭,乃至保和新殿。殿屋三楹。中楹置御榻,黄龙盘护,显得分外庄严。东楹依着殿壁,设着一色黄杨雕成的几案,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圆的、方的、长方的、椭圆的、梅花式的、荷叶形的,式样不一。各个上面,都摆设着珍宝玩器。什么蓝田玉、赤水珠、和氏璞、珊瑚树、玛瑙山、红靺鞨、紫琉璃、云霞石等等。还有孔子在卫国击过的磬,蔺相如在秦庭夺回的璧,鲍叔分与管仲的金,祢衡打着骂过曹操的鼓,唐明皇在杨贵妃洗儿时赐给安禄山的钱,说不尽。西楹亦设着同样的几案,但不是黄杨雕的,乃是一色桃花石凿就的。一个一个的上面,或安着伯申鼎,或供着父乙尊,或放着攻口来钵,或拢着太乙炉,或设着龙头杓,或置着象首罍,或陈着古彝;有商朝传下来的虎首彝,子孙彝、甗彝,周朝传下来的召父彝、百乳彝、夔龙彝、蝉纹彝、蟠夔彝、玖将彝种种。蔡京叹赏不止。殿前种着高竹崇桧,森阴蓊郁。

  蔡京因问着道:“此殿落成还没有几时,哪里便有这修长苍老的竹桧呢?”

  蔡攸答道:“这是从别处移植来此的,这个就所谓人工胜于天工。如果要栽种新竹小桧,待天工来长成,竹子倒还易长,这桧却等到头白了,莫想得它像这样哩!”

  蔡徽插嘴道:“人工胜即胜于天工,可是为这几竿儿竹子,几株儿桧树,不知要花费几百十万的金钱哪!”

  蔡京忙瞪了蔡徽一眼,吓得蔡徽低下了头,缩住嘴不敢再说了。

  于是由左掖妙有阁,绕出右掖宣道阁,而至稽古阁。徽宗指着中央安设的石鼓,谓蔡京道:“这是宣王石鼓,最可宝贵的。”

  蔡京听了,走上去摩观了一遍,颂叹了几句。徽宗乐了,遂又引蔡京父子遍观邃古阁、尚古阁、鉴古阁、作古阁、访古阁、博古阁、秘古阁等处,一一指示蔡京等。蔡京倒间或答对得出些儿古典;蔡攸以下,但有胡乱颂叹,全然莫名其妙。观赏毕,大家出来。仍是徽宗前行,过玉林轩、宣和殿、列岫轩、太真阁、凝真殿、翘翠燕处阁,抵全真殿。徽宗两条龙腿走乏了,遂人殿休憩,传命赐蔡京父子茶饮。茶罢,又出来,前至琼林殿。徽宗使中使传旨,命蔡京留题,蔡京遵旨题诗一绝。诗云:

  琼瑶错落密成林,桧竹交加午有阴。
  恩许尘凡时纵步,不知身在五云深。

  中使进呈,徽宗看了,称赏不已。只见执事的内监上来奏道:“启万岁,筵席已齐备了。”

  徽宗遂传命蔡京等就座。这时是九月时会,菊花初放,席前罗席着各种菊花,有正黄的、淡黄的、金黄的、大红的、深紫的、墨黑的、雪白的,不下百数十种,冷香淡艳,最是宜人。席间除极水陆珍羞之外,还有香圆、荔子、黄橙、金柑等时新果品。酒五行,徽宗传命少休,使邓文诰剖玉液甘橙分赐蔡京诸人。只听乐声陡起,舞女一群,出至庭中,奏献“白狗”之舞。

  蔡京、蔡攸等见了这种奇异的装扮,滑稽的舞蹈,眼目一新,尤其是忍不住笑。蔡术正仰着脸大笑,忽然一线酒雨飞来,洒了一满脸,又是淋漓难堪,又是酒香可爱。原来是蔡鯈吸了一大口酒,猛的一笑,忍不住就把酒喷过蔡术脸上了。蔡徽忽又见自己席上也闹这么一个笑话,越发大笑起来,一时忘了情,把手里端着的酒杯也掉到了菜盆里,酒与菜汁四面奔流。蔡京、蔡攸要制止时,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口,庄重不来,好生局促不安。徽宗瞥见,忙传谕道:“太师只敢任他们笑乐,朕不问!”

  蔡京、蔡攸奉旨,才安然了。“白狗舞”罢,略停了停,又献“黑猫舞”。“黑猫舞”罢,徽宗再命进酒。蔡京便奏问这种舞是谁创作的,徽宗乃告诉是小刘贵妃创作的,并称述小刘贵妃才智过人。蔡京遂请见小刘贵妃,徽宗笑允了,便起座命至玉真轩。玉真轩只在保和新殿的西南庑,即是小刘贵妃的妆阁。徽宗一面走着,一面吟道:“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见安妃。”

  这安妃就是小刘贵妃的号。徽宗吟了这两句,忽然诗思迟钝起来,想不出好句,便命蔡京赓补。蔡京便续道:“保和新殿丽秋晖,诏许尘凡到绮闱。”

  合着四句,遂成一诗。诗云:

  保和新殿丽秋晖,诏许尘凡到绮闱。
  雅燕酒酣添逸兴,玉真轩内见安妃。

  到了玉真轩,徽宗但命把小刘贵妃的画像悬挂西垣,使蔡京一瞻芳容。蔡京不觉失望,遂又呈诗一首。诗云:

  玉真轩槛暖如春,却见丹青未见人。
  月里嫦娥终有恨,鉴中姑射未应真。

  徽宗见诗,大笑道:“卿有这一首诗,况且又是姻家,自应使卿相见。”

  蔡京答奏道:“臣而今亦是因着葭莩已得拜望,所以敢以诗请求。”

  因为徽宗这时把第六女茂德帝姬下嫁蔡京第四子蔡倐,有儿女亲家的姻谊,所以这样说。帝姬就是公主,蔡京改为今称的。当下徽宗遂传命蔡京至玉华阁,拜见小刘贵妃。拜见已毕,徽宗酌了一大觥酒,命小刘贵妃道:“劝太师一觥。”

  小刘贵妃遵旨,起座端酒来敬蔡京,吓得蔡京连忙离席跪倒在地,敬谨接酒饮了。蔡京也命侍监拿一觥来,自己引壶斟满一觥,授侍监回敬小刘贵妃。于是徽宗命御侍细乐,奏《兰陵王扬州教水》调,以助酒兴。君臣们复畅饮起来,直饮至三鼓五筹,君臣们大醉而罢。

  日月似飞梭一般过去,小刘贵妃已连生数儿,竟是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免不得减却当年丰韵;并且又在宫里闹腻着,徽宗便觉心中闷闷,忧郁之色,见于颜面。蔡京见了,因奏劝道:“人主既然以四海为家,便当以太平为娱。岁月能有多少,陛下何必这等自苦呢?”

  徽宗听了这两句新考语,便作出游之想。回到宫里,便召平章高俅、御史杨戬商议道:“朕想出宫游行,散散郁闷,只是做了个不自由的皇帝,一出宫去,朝臣们便要议论朕躬许多不是,为散心倒招烦恼了。二卿有什么法儿,使朕出宫游玩,不遭谏议么?”

  高俅奏对道:“这个不难。依微臣看来,尊贵是一件事,娱乐又是一件事;极尊贵的人,未必是极娱乐的人,像陛下今日便是。陛下要想极娱乐,便要暂时把尊贵抛开。譬如陛下平时出朝,定要摆动銮舆,肃清市井,出警人跸,左言右史,这是极尊贵了。可是一举一动,不得自由,处处受着尊贵的拘束,处处总得不到娱乐。所以依臣之见,莫若改易服装,扮做个秀才儒生,臣等扮做仆从,打后载门私行出去,那么随处都得自由行动,随处都得娱乐了,只是觉得不尊贵些。”

  徽宗道:“朕只要能得到满足的娱乐,暂时把尊贵抛开,又何妨呢?”

  杨戬亦奏道:“圣见极当。前辈也曾说着,人生行乐罢了,要尊贵做什么呢?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要是不得及时行乐,岂不枉有富贵了么?”

  徽宗大喜道:“正是。”

  遂带了高俅、杨戬,易服而出。这正是:抛开尊贵学微贱,不住宫闱宿教坊。

  要知徽宗出去能得到满足的娱乐否,下回分解。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