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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二回 掷炸弹惊走五大臣 议立宪气倒老中堂(2)


  以日本宪法考之,证以伊藤侯爵之所指陈,穗积博士之所讲说,君主统治大权,凡十七条:

  一曰裁可法律、公布法律、执行法律由君主;一曰召集议会、开会、闭会、停会及解散议会由君主;一曰以紧急勒令代法律由君主;一曰发布命令由君主;一曰任官、免官由君主;一曰统帅海陆军由君主;一曰编制海陆军常备兵额由君主;一曰宣战、讲和、缔约由君主;一日宣告戒严由君主;一曰授与爵位、勋章及其他荣典由君主;一日大赦特赦、减刑及复权由君主;一曰战时及国家事变非常施行由君主;一曰贵族院组织由君主;一曰议会展期由君主;一曰议会临时召集由君主;一曰财政上必要紧急处分由君主;一曰宪法改正发议由君主。以此言之,凡国之内政、外交、军备、财政、赏罚黜陟、生杀予夺,以及操纵议会,君主皆有权以统治之。论其君权之完全严密,而无有丝毫下移,盖有过于中国者矣。

  以今日之时势言之,立宪之利,有最重要者三端:

  一曰皇位永固。立宪之国,君主神圣不可侵犯,故于行政不负责任,由大臣代负之。即偶有行政失宜,或议会与之反对,或议院弹劾,不过政府各大臣辞职,别立一新政府而已。故相位旦夕可迁,君位万世不改。大利一;一曰外患渐轻。今日外人之侮我,虽由我国势之弱,亦由我政体之殊。故谓为专制,谓为半开化,而不以同等之国相待。一旦改行宪政,则鄙我者转而敬我,将变其侵略之政策,为平和之邦交。大利二;一曰内乱可弥。海滨洋界,会党纵横,甚者倡为革命之说。顾其所以煽惑人心者,则曰政体专务压制,官皆民贼,吏尽贪人,民为鱼肉,无以聊生,故从之者众。

  今改行宪政,则世界所称公平之正理,文明之极轨。彼虽欲民言而无词可籍,欲倡乱而人不肯从。无事缉捕搜拿,自然冰消瓦解。大利三。立宪之利如此,及时行之,何嫌何疑?而或有谓程度不足者,不知今日宣布立宪,不过明示宗旨,为立宪之预备。至于实行之期,原可宽立年限。日本于明治十四年宣布宪政,二十二年始开国会,已然之效,可仿而行也。且中国必待有完全之程度,而后颁布立宪明诏。

  窃恐于预备期内,其知识未完者,固待陶熔;其知识已启者,先生觖望,激成异端邪说,紊乱法纪。盖人民之进于高尚,共涨率不能同时一致。惟先宣布立宪明文,树之风声,庶心思可以定一,耳目无或他岐。既有以维临望治之人,心即所以养成受治之人格。是今日宜宣布立宪明诏,不可以程度不到为之阻挠也。

  又或有为满汉之说者,以为宪政既行,于满人利益有损耳。

  奴才至愚,以为今日之情形,与国初入关时有异,当时官缺分立满汉,各省置设驻防者,以中国时有反侧,故驾驭亦用微权。

  今寰宇涵濡圣泽近三百年,从前粤捻回之乱,定戡之功,将帅兵卒皆汉人居多,更无界限之可言。近年以来,皇太后、皇上叠布纶音,谕满汉联姻,裁海关,裁织造,副都统并用 汉人。

  普天之下,歌颂同声。在圣德如地如天,安有私覆私载?方今列强逼迫,合中国全体之力,向不足以御之,岂有四海一家,自分畛域之理?至于计较满汉之差缺,竞争权力之多寡,则所见甚卑,不知大体者也!夫择贤而任,择能而使,古今中外,此理大同。使 满人果贤,何患推选之不至,登进之无门?如其不肖,则亦宜在摒弃之列。且官无悻进,正可激励人才,使之向上,获益更多!

  此举为盛衰兴废所关。苦守一隅之见,为拘挛之语,不为国家建万年久长之祚,而为满人谋一身一家之私,则亦不权轻重不审大小之甚矣!在忠于谋国者,决不出此!奴才亦属宗支,休戚之事,与国共之。使茫无所见,万不敢于重大之事,鲁莽陈言!

  诚以遍观各国,激刺在心,若不竭尽其愚,实属辜负天恩,无以对皇太后、皇上!伏乞圣明独断,决于几先,不为众论所移,不为浮言所动。实宗社无疆之休,天下生民之幸!事关大计,可否一由宸衷,乞无露奴才此奏!奴才不胜忧懑迫切!谨奏。

  ***

  两宫览奏,大为感动。恰好端方端大臣也具奏陈请。端大臣可不比泽公爷,先后共上了三个折子。第一个折,是历陈各国宪法;第二个折,是痛言必须立宪;第三个折,是恳请详定官制。而枢臣中,如瞿鸿禨,奏请参酌新旧二政,定制颁行。

  荣庆奏请保存旧制,参以新意。徐世昌请采用地方自治制,以为立宪预备。两宫见枢臣与考政大臣,意见渐归一致,于是决计举行立宪。降旨命廷臣会议,并派醇亲王载沣、军机大臣政务处大臣大学士既直隶总督袁世凯等,公同阅看考政大臣回京奏陈各折件,请旨办理,七月初八这一日,各大臣开第一次宪政会议。因为泽公爷与戴、端两大臣的折文过长,传阅才毕,天已傍晚,不及开议而散。

  次日是七月初九,军机大臣退值之后,即与诸王大臣齐至外务部公所会议。庆亲王奕劻,论行辈是最老,论年纪是最高,论爵秩是最尊,当下首先发言道:

  “瞧泽公及戴、端两大臣的折子,历陈各国宪政之善,设宪法一立,全国之人,皆受治于法,没有什么差别,既同享权利,即各尽义务。并且说立宪国的君主。虽然权力略有限制,那威荣倒有增无减。这么看来,立宪这一桩事情,是的确有利无弊的了。近来全国新党的议论,中外各报的指陈,海外留学各生的盼望,都在这一桩事情上。我国自古以来,朝廷大政,碱以人民的趋向为趋向。现在举国趋向都在这一桩上,足见目下最该措施的事情,就只这一桩是要紧。倘必舍此他图,即是拂逆民意,即是舍安趋危,避福就祸。照我的意思,似该决定立宪,赶快宣布。下可以顺民心,上可以副圣意。”

  这言未毕,只见汉大臣中,一声咳嗽,站起一位鬓眉皓白的老人来。那人向奕劻道:“老王爷受恩深重,怎么也说出这种话来?老王爷可不比那些年轻没阅历的人,奇怪极了!”

  奕劻道:“此乃奉旨会议的事,老中堂既有高见,不妨说出来,我们大家领教领教!”

  那人气极了,一时回答不出。众人都道:“孙中堂政躬要紧,休要气坏了!”

  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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