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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郑延平再复父书 张苍水一拒清将(2)


  收罗各路工技,归入行伍,隐然谋窃大号。无奈李定国等,都把他同侪看待,遇事分庭抗礼,不肯相下。可望乃叫心腹王尚礼,暗说艾能奇、刘文秀道:“咱们兵多令杂,也不是久长之计。现在大众议定,推奉平东为主子,你们看是怎样?”

  能奇回称很好。文秀见能奇允了,也没有说什么。可望于是叫礼部择了日子,亲到演武场阅兵。

  这日,校场上文武齐集,文官都穿着蟒玉,武将都穿着盔甲,马队、步队、大旗队、火器队、长枪队、短刀队、弓箭队、刀牌队密密层层,排列得如荼如火,但等可望驾到,即便升炮开操。遥望驰道两旁杨柳映着旭日,迎风飞舞,愈觉青翠可爱。

  正等候的不耐烦,忽见柳缘丛中,转进两匹关东骏马,马上坐着两员大将,飞一般驶来。接连十来对对于马,流星似的走成一线。对子马过完,就是一乘八抬八扶的暖轿,缓缓而来。那为首两骑,高喝着“王爷驾到!快快放炮升旗。”

  众人知道可望到了,一齐的伺候着。将台上放起三声大炮,旗鼓官忙把那面金绣的三军司命“帅”字旗升将起来。

  霎时轿子到演武厅前落下。走出轿来,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轿子里坐的,并不是孙可望,是可望的义弟李定国。定国倒并不推辞,一升座,就传令开操。众将正在为难,恰恰可望行到。可望见“帅”字旗升了,心里大大不自在,查问谁教升的旗。旗鼓官禀称:“奉的李王将令。”

  可望怒道:“我没有令下,你就升旗放炮,你眼珠子里,明是没有我呢。”

  王尚礼道:“旗鼓官不遵号令,就请发令重重责他一遭儿,也好儆戒儆戒别的不知王法的人。”

  定国怒道:“这是什么话?我跟你是弟兄,你传得令,我也传得令。炮是我教他放的,旗是我教他升的。你责打旗鼓官,明就是给我没脸。”

  可望道:“别说责打旗鼓官,就责打你也不要紧。”

  两个人就在将台上争闹起来。

  众人忙着劝解,把定国劝了下来。可望升座道:“要我做主子,必定杖李定国一百棍子才可。不然,军法不能行,怎么约束诸将。”

  定国愈加不服,攘臂而起,大吼道:“你要打我,来来来!我就跟你见个高下。”

  白文选抱住道:“不要这样,有话总好讲。咱们弟兄,全靠着义气两个字。要是一决裂,散了伙,定然要吃人家暗算。”

  一面又向可望求恩,可望还是不依。王尚礼求请减责五十鞭。可望道:“便宜他,就五十鞭罢。”

  定国还要争闹,艾能奇、刘文秀都跪下道:“李二哥,大哥责了你,你就还责我们两个人,每人给你鞭责五十下,如何?”

  定国无奈,只得受了五十鞭子。责毕,可望抱住定国哭道:“我要建立军法,不得不如此!弟须谅我。”

  当下又令定国率领本部人马,到普洱去平沙定洲。定国心里虽然不服,因兄事可望已久,未便仓卒发难,领着本部兵马去了。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多几天,定州万氏、沙氏,都被定国灭掉,兵强势盛,于是孙可望不能节度他了。到这时,可望独霸的念头,方才打断,慨然道:“我辈汗马二十年,破坏天下,张、李究竟何曾得着寸土?倒被清国享了 渔人之利,想起来真是犯不着。我现在定要把中国江山,双手捧还给明朝,才显我姓孙的手段。”

  当下就备了南金三十两,琥珀四块,名马四匹,派当地绅士杨畏知、龚彝,贡肇庆进贡,并求封王爵。

  一面移书南宁明臣陈邦傅,声言不允封号,马上提兵杀出。陈邦傅吓极了,听了部将胡执恭计策,矫命封可望为秦王,填写了一张敕令,铸了一颗“秦王之宝”金印,就派执恭斋往云南。

  可望异常欢喜,叩头接旨,恭敬非凡。哪里知道杨畏知回来,说朝廷只许封为平辽王。可望骇道:“我已经封过秦王,如何又改封平辽王?”

  畏知道:“秦王是假的,是陈邦傅假传的圣旨。这平辽王才真是皇上恩典。”

  可望大怒,立传胡执恭问话。

  执恭道:“他说我们是假,他那平辽王敕命,又何尝真的?我晓得皇上敕命,封王爷不过是景国公,这平辽王是堵胤锡串的鬼戏。”

  杨畏知道,“廷议果然不许,堵大人一番苦心,才降下这个恩命。堵大人奉有恩命,原可以便宜封拜,这一道敕命,原与皇上亲笔差不多隆重。”

  执恭道:“我们大人,也赐有空敕,可以承制封拜的。堵胤锡的算是真,我们也好算真,我们的算是假。堵胤锡的也好算假。”

  正要发落,忽报勋国公高必正有信到来。可望诧道:“高必正是李闯部将,反正之后,朝廷封他为勋国公,平日与我素无交情,怎么这会子有起信来?”

  拆开瞧时,只见上写着:

  本朝祖制,异姓从不封王。我跟随闯王破京师,逼死先帝,蒙恩宥赦,亦上公爵。尔张氏窃据一隅,封上公足矣。安冀王爵,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

  可望大怒,随命把畏知、执恭一齐下在牢里,索性大大改设立起护卫队来,名叫驾前军,本部各军,悉加上行营两个自称不楮,或自称孤,文书下行,称为秦王令旨。各官上书,都改称做启,称到李定国、刘文秀等,都称为弟,弟安西,弟抚南。派兵袭破贵州,袭破四川,明朝的巡抚总兵各文武官职,通通杀了个干净。

  这时,永历帝恰恰连吃败仗,广州桂林尽都失守,瞿式耜、张同敞尽都殉难,兵穷势绌,没奈何,只得派遣钦使,赍着金册金印,敕封可望为冀王。可望还不答应,永历帝逆他不过,只得降旨封他为秦王。孙可望于是派遣总兵王爱秀赍表一道,到广南迎驾;一面派李定国、冯双礼率步骑八万,出全州攻桂林。刘文秀、王复臣率步骑六万分出叙州、重庆,会攻成都。

  李定国一支,兵锋利无前,所到之处,宛如秋风扫落叶,沅靖、武岗、全州尽行恢复。清将孔有德因守桂林,守阵军士,瞧见定国兵到,吓的都溜跑了。有德怅然,奔入府中,谓妻子道:“不幸少时投了军,漂泊在铁山鸭绿地方,原望跟着毛大帅博一个妻封子荫,留名万古,不料毛大帅忠不见信,被袁督师害掉性命,因此归命本朝。现在得着亲王的封爵,受着专征的重任,受恩深重。到这会子,除了一死报君,还有别的法子吗?”

  他妻子道:“我与你同受皇恩,自然同死王事。”

  于是纵火自焚。阖家一百二十多口,尽都烧死。百姓献了城,定国专差飞骑报捷。使者回来,报称永历皇帝已经驻跸在安隆地方。秦王奏封主帅为西宁郡王,冯帅为兴国侯,钦差不日到也。定国大喜。忽报衡州有警,立率步骑往救。阵斩清将敬谨新王堪尼,军威大振。一日流星探马报称刘、王二帅深入敌地,误中吴三桂奸计,打了个大败仗,王帅阵亡,刘帅已被秦王奏参革职。

  定国听了,很是叹惋。忽报秦王有使命到来。定国唤进,那人道:“秦王要面会王爷,商议军国要事。恭请虎驾马上到沅州去,秦王候在那里呢。”

  定国喜道:“秦王召我好极了!我本也很惦着他呢。”

  打发使者去讫,随传下号令,命各军防守要隘,自己轻骑简从,正要起行,忽有一将,匆匆奔入,缠住定国手腕道:“任爷此去,定中秦王奸计,这是汉高祖伪游云梦故智,去不得!”

  定国大惊。欲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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