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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诸臣聚讼因边事 两奸招党乱干纲(2)


  一时朝廷都晓得熊廷弼是有用的人,他却不曾献媚忠贤,性子又直;王化贞是兵部大堂张鹤鸣荐用的人,张鹤鸣是魏忠贤荐用的人:故此经略要如此,兵部或有不依,妄抚要如彼,无不从命。正人君子那一个不愁经、抚不和,封疆不保,上本的也多。御史江秉谦怕经、抚并用,毕竟弄坏了事,独上一本,本上道:

  经、抚不和,化贞欲战,廷弼欲守耳。夫守家可以进战,战一不滕而何以守?夫人知之,而必曲廷弼以就化贞。富授经时,谁曰不从中制乎?非轻、抚不和,乃好恶经,抚者不和也;非战守之议论不合,乃左右战守者之议论不合也。果辽事不可无廷弼也,不真旁挠之;果辽事可无廷弼也,不必姑存之。国家事能甚几番会议哉!

  其时阁老叶向,高也道该申饬将吏,一听熊廷弼节制。九卿会议,也道毛文龙杀兵二千,未有的据;或谓毛能杀彼兵二千,不能以一卒河西通消息,殊有可疑,而抚臣绝不疑。京师哄然。张鹤鸣求计忠。贤那魏忠贤是个太监性气,忿忿的道:“因朝廷用人不富,不都是咱的心腹,咱的说话不依咱的多。咱偏试个手段把这些书騃看!”

  通同了客氏,日夜夜算计,要收些心腹做了紧要衙门的客,便不怕人了。过了几日,吏科给事中侯震晹,见那客氏与忠贤忒专权了,上了一本,本上道:

  顷奉圣谕,以保姆远离而涕泣,至忘寝食。臣且骇然。今皇上年已出幼,外之疑丞辅弼,内之琴瑟好逑,何恋恋于保姆也?昨者梓宫在途,千官拥立,独一乘轩在后,道路指目,曰:“此奉圣夫客氏也。”

  及神主过德滕门,一老妪伏尘号恸,惊问之,知为先帝保姆。臣谓然兴叹:同此掖廷阿乳,厚薄犹天与渊!但宫闱何地,时出时入,内外钩连,借丛炀灶,有不忍言者。

  这一本一进,客氏女人胆小,有些慌了,求计忠贤。忠贤与心腹太监李永贞等商量,道是这本若坏了他的官,就有科道两卫门纷纷上本了,反为不美。不如把这本拿过了不要皇爷批,等这官儿上别本,处他未迟。魏忠贤回复了客氏道:“不要理他,改日咱自有处。”

  侯给事的本,竟不发票了。他的手段渐渐弄将出来。有诗为证:

  臣诤原拚竟拂衣,举朝属目事还非。
  奸珰窃柄摇宸听,阿乳倾宫握事机。
  积渐钩连绳不断,俄延关锁假谁归。
  千秋话到兴亡处,掩卷无言只自唏!

  且说王化贞在广宁,信任了心腹将孙得功,用他做了先锋,被他卖了阵献了城,若不亏西将江朝栋护他出了重关,已做了广宁城里的鬼了。化贞跟随散骑走到闾阳,正值熊廷弼右屯引兵来,化贞向廷弼大哭。廷弼笑道:“六万军一举荡平,今竟何如?”

  化贞道:“不消说了!如今乞公固守宁前。”

  廷弼道:“迟了,迟了。公不受骗思战,不撤广宁兵往振武,当无今日。目今惟有护百万生灵入关,再作计较。”

  遂整西行,跟入的岂止百万。有诗为证:

  鹰扬岂必着戎衣,惟守能坚战自威。
  堪叹经营成画饼,熊、王若个是男儿?
  封疆不守惟宵遁,功罪人云不以寸。
  百万生灵谁护持,千秋戚吊添余恨!

  且说朝里为失了广宁,边方震动,科道两衙门纷纷上本。吏科侯晹参论阁老叶向高不拿定主意,专委臣,以致祖宗封疆一旦失陷。魏忠贤替客氏报仇,不从阁票。竟内批降三级调外任。御史江秉谦劾奏兵部尚书张鹤鸣明知各兵间谍皆虚,明知战守参差难合,而硬为责备曰“机会可乘”,曰“过河必滕”,不肯付经略以节制;明明弃张鹤鸣,不足赎欺君悮国之罪。本上,魏忠贤恨他两本都左袒廷弼,也内批降三级调外任了。可怜大经济有手段的熊经略,与王化贞一样拿问。会审是刑部尚书王纪、都察院邹元标、大小九卿等官。廷弼道:“广宁非我驻扎,溃不由我。”

  化贞道:“向仗早戚渡河决战,当无此溃。”

  邹元标道:“亏你还说渡河决战!可是先锋孙得功是骁将力能破敌么!”

  会审已毕,具狱词上奏:王化贞全不知兵,声声要战,匹马宵遁,不消说是斩罪了;熊廷弼说不真浪战,西兵不足尽信,降将其情叵测,若持左券,使坚守右屯,死且不朽,而疾走榆关,平日何等威风,作此举动,也问了斩罪,戚天子裁夺。

  魏忠贤庇护张鹤鸣,竟内批旨意,把个熊廷弼与王化贞一样问成死罪,监在刑部牢里了。

  明将毛文龙原是王化贞用的,逃往朝鲜,又回据海岛,遣人入京师,先把贿赂送了张鹤鸣,就鹤鸣通了魏忠贤,貂鼠皮、人参不知多少,又金珠紬缎累箧盈箱,里通外连,竟封了他副总兵。朝里官员见忠贤威异常,那班小人没一个不想投了他,希图高官厚禄,妻荣子耀了。有个极清极正一尘不染的礼部尚书孙慎行,倡先告病回去。正人君子也都想动本的动本、抽身的抽身。贵州安酋又叛,山东白莲教又乱,真正不成个朝廷,不成个世界了。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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