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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韩约素剥章工品石 顾二娘制砚小题铭(2)


  元武宗皇后砚:
  砚背刻丰身小像,音缀峨冠,旁有“珍哥自写小照”六小字。按珍哥为元宣慈惠圣皇后名真果,一作珍格,皆译音通转也。珍哥为弘吉喇氏脱怜王子迸不刺之女,至大三年册为皇后,泰定元年十一月崩。砚作长方形。

  明宋学士澄泥砚:
  面有池,覆一小蟹。背题铭云:“泥以水清,砚以火成,水火既济,质朴文明。衔华佩实,一世横行。”砚作圆方形,无棱。

  明衡山砚:
  砚背有唐寅所画莲坐佛像。沈周铭曰:“欢喜心,自在相。居极乐,寿无量。”砚作长方形。

  明白石翁砚:
  砚背镌白石翁小像,上横小篆八字曰:“白石翁七十六岁像。”自赞云:“茂松清泉,行歌啸坐。逍遥天地,一拙自荷。”纪年为己未秋七月。砚作长方形,四周浑圆无角。

  明衍周砚:
  砚面深凹,左角有八分“断碑”二字,下有“衍周”篆书二字。右角铭曰:“身可存,心不辱。藏三年,化碧玉。”背即断碑十七字。大约吴越时石,砚形正方。

  明梅花砚:
  砚背镌老梅一干。右角小字两行云:“万历丁丑十月之望,沈襄为五槐内史写于梅雪斋。”边有行书“博雅堂珍秘”,下署“项子京”。砚极大,长方形。

  明白石砚:
  砚面中凹裂成一缝。济南邢侗铭曰:“绥山之桃,化为石,沉波涛,水舂沙蚀坚不销。圭角偶为鲛人得,遂琢为研登书巢,尚有灵液濡霜毫,系周围镌于四匝者。”

  砚背则养真居士八分书铭。砚作桃子形,颇古雅。

  明水绘园砚:
  砚面有波磔纹,背镌水绘园图。楼台花木,纤细可辨。角有篆书“水绘园”三字,下一小印曰:“巢民。”

  砚形椭圆,不假雕琢。

  当时子昂便自署宝八砚斋。二娘的父亲,也能识砚,什么石鼓砚、亭林砚,又添了几块。二娘心领神会,专心辨石筑砚,不是端溪老坑的砚石,从不肯轻加青眼。他在宝八砚斋居住,琳琅满目,都是砚石。二娘只将鞋尖轻轻一点,已知道石质的优劣。那鞋尖锐如菱角,细如芦管,拨弄这些石料,把他如宜僚转丸一般,大众都称他绝技。几个文人学士,借着掺掺女手,留这文房清供。二娘亦不靳解刃。偏有附庸风雅的,你也一块石,我也一块石,要铭要款。

  二娘看得不耐烦,让他垒做假山,究竟未曾一顾,所以生平制砚,不及百方。康熙南巡江左,二娘将秦砖割制,一块刻出“天子万年”四字,一块刻出“子孙永昌”四字,由苏抚进呈睿览,赏过文绮儿件,二娘的声价,顿然增加数倍。二娘本有田园,可供饘粥,并不仗着此技度日,居然得邀宸眷,益发看得郑重。京邸的侍从,省会的督抚,都因罕而见珍,宝贵得过于珠璧,市上自然绝无仅有了。到得乾隆季年,杭州何春巢承燕,在金陵古董铺里,得着一块砚石,确是二娘手泽,砚背锓有刘葱一诗道:

  一寸干将切紫泥,专诸门巷日初西。
  如何轧轧呜机乎,割偏端州十里溪?

  后面跋云:“吴门顾二娘为制斯砚,赠之以诗,顾家于专诸故里故云。时康熙戊戌秋日。”

  自刘至何,相距已七十年,春巢购了这砚,欢喜得很,因素工倚声,也填词一阕,附于砚横。词名《一剪梅》道:

  玉指金莲为底忙,昔赠刘郎,今遇何郎。墨花犹带粉花香,自制兰房,佐我文房。
  片石摩挲古色苍,顾也茫茫,刘也茫茫。何时携取过吴阊,唤起情郎,吊尔秋娘。

  此词载入袁简斋《随园诗话》。简斋为着二娘,将刘、何两人一诗一词,都附骥以传了。康熙时代的顾二娘,一直传到乾隆,不过留个姓名罢。那“宝八砚斋”的元砚、明砚,同那石鼓砚、亭林砚,渐渐流散出来,阮云台也得着,毕秋帆也得着。你刻上一方珍藏的图章,他刻上几行宝贵的题跋,百年以来,屡易其主,拓本倒愈多愈杂了,作伪的愈摩愈像了。顾二娘虽则是清初的人,大众仰慕“闺秀”二字,不靳重价,况且康熙时代的老臣耆献,都藏着二娘一砚。所以北方更比南方难得。犹记高江村题着铭词道:

  丁巳己巳,凡十三年,夙夜内直,与尔周旋。润色诏敕,诠注简编,行踪聚散。岁月五迁,直庐再入,仍列案前。请养柘上,携旧林泉,勋华丹房,劳勩细旃,惟尔之功,勒铭永传。

  这种风气,居然传到满人身上。成容若侍卫呢,法时帆祭酒呢,连成亲王永璟,一律有此嗜好。总以润古雕今,借增色泽。随园时候的尹望山、似村两父子,却也聚集得不少。后来东甫那彦成,工诗善书,算得风骚领袖,可惜他转战西北,做那淅矛炊剑的勾当,没工夫来摩挲金石。到得兵氛扫净,偃武修文,他竟补了直隶总督。这时延宾开閤,却也不下阮毕。一间签押房里,不但夏鼎、商彝、秦碑、汉碣,罗列井井,便是元砚、明砚,都编着字号排列。幕府里的人,认得是“宝八砚斋”的遗物。顾二娘还镌着题铭,只有一块是顾二娘筑的,却系江村供奉时所用。

  东甫治事有暇,最喜临池染翰,今日试这块砚,明日试那块砚,忙得僮仆拂笺研墨,都来不及。东甫这衙门里,外面户屦常满,内里只有一位太夫人,连夫人公子,均在京寓。况且京津密迩,有时趁着觐见的便,偶然小住。对着太夫人,却异常孝养。这日晴窗春暖,勾当了几件公务,依然要挥毫落纸了。僮仆已铺设停当,东甫卷起衫袖,擎着大笔,一幅纸尚未写完,内室里老媪,忽然传太夫人的命,来请东甫。

  东甫不知何事,丢掉了手里的笔,整整衣服,慌忙走进去了。

  正是:得意疾挥看带草,忘忧坐对报开花。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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