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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弑齐光崔庆专权 纳卫衎宁喜擅政(3)


  却说卫大夫孙林父、宁殖既逐其君衎,奉其弟剩为君。后宁殖病笃,召其子宁喜谓曰:“宁氏自庄武以来,世笃忠贞。出君之事,孙子为之,非吾意也。而人皆称曰‘孙、宁’。吾恨无以自明,即死,无颜见祖父于地下!子能使故君复位,盖吾之愆,方是吾子。不然,吾不享汝之祀矣。”

  喜泣拜曰:“敢不勉图!”

  殖死,喜嗣为左相,自是日以复国为念。奈殇公剽屡会诸侯,四境无故;上卿孙林父又是献公衎的嫡仇,无间可乘。

  周灵王二十四年,卫献公袭夷仪据之,使公孙丁私入帝邱城,谓宁喜曰:“子能反父之意,复纳寡人,卫国之政,尽归于子,寡人但主祭祀而已。”

  宁喜正有遗嘱在心,今得此信,且有委政之言,不胜之喜。又思:“卫侯一时求复,故以甜言相哄,倘归而悔之,奈何?公子鱄贤而有信,若得他为证明,他日定不相负。”

  乃为复书,密付来使,书中大约言:“此乃国家大事,臣喜一人,岂能独力承当?子鲜乃国人所信,必得他到此面订,方有商量。”

  ——子鲜者,公子鱄之字也。献公谓公子鱄曰:“寡人复国,全由宁氏,吾弟必须为我一行。”

  子鱄口虽答应,全无去意。献公屡屡促之,鱄对曰:“天下无无政之君。君曰‘政由宁氏”,异日必悔之。是使鱄失信于宁氏也,鱄所以不敢奉命。”

  献公曰:“寡人今窜身一隅,犹无政也。倘先人之祀,延及子孙,寡人之愿足矣,岂敢食言,以累吾弟。”

  鱄对曰:“君意既决,鱄何敢避事,以败君之大功。”

  乃私入帝邱城,来见宁喜,复申献公之约。宁喜曰:“子鲜若能任其言,喜敢不任其事!”

  鱄向天誓曰:“鱄若负此言,不能食卫之粟。”

  喜曰:“子鲜之誓,重于泰山矣。”

  公子鱄回复献公去了。宁喜以殖之遗命,告于蘧瑗。瑗掩耳而走曰:“瑗不与闻君之出,又敢与闻其入乎?”

  遂去卫适鲁。喜复告于大夫石恶、北宫遗,二人皆赞成之。

  喜乃告于右宰谷,谷连声曰:“不可,不可!新君之立,十二年矣,未有失德。今谋复故君,必废新君,父子得罪于两世,天下谁能容之?”

  喜曰:“吾受先人遗命,此事断不可已。”

  右宰谷曰:“吾请往见故君,观其为人,视往日如何,而后商①之。”〔①商:商量。〕

  喜曰:“善。”

  右宰谷乃潜往夷仪,求见献公。献公方濯足,闻谷至,不及穿履,徒跣而出,喜形于面,谓谷曰:“子从左相处来,必有好音矣。”

  谷对曰:“臣以便道奉候,喜不知也。”

  献公曰:“子第为寡人致左相,速速为寡人图成其事。左相纵不思复寡人,独不思得卫政乎?”

  谷对曰:“所乐为君者,以政在也。政去,何以为君?”

  献公曰:“不然。所谓君者,受尊号,享荣名;美衣玉食,崇阶华宫;乘高车,驾上驷;府库充盈,使令满前;入有嫔御姬侍之奉,出有田猎毕②戈之娱。岂必劳心政务,然后为乐哉?”

  〔②毕:狩猎用的网;弋:射。〕

  谷嘿然而退。复见公子鱄,谷述献公之言,鱄曰:“君淹恤日久,苦极望甘,故为此言。夫所谓君者,敬礼大臣,录用贤能;节财而用之,恤民而使之;作事必宽,出言必信;然后能享荣名,而受尊号。此皆吾君之所熟闻也。”

  右宰谷归谓宁喜曰:“吾见故君,其言粪土耳!无改于旧。”

  喜曰:“曾见子鲜否?”

  谷曰:“子鲜之言合道,然非君所能行也。”

  喜曰:“吾恃子鲜矣。吾有先臣之遗命,虽知其无改,安能已乎?”

  谷曰:“必欲举事,请俟其间。”

  时孙林父年老,同其庶长子孙蒯居戚,留二子孙嘉、孙襄在朝。周灵王二十五年,春二月,孙嘉奉殇公之命,出使聘齐,惟孙襄居守。适献公又遣公孙丁来讨信,右宰谷谓宁喜曰:“子欲行事,此其时矣。父兄不在,襄可取也。得襄,则子叔无能为矣。”

  喜曰:“子言正合吾意。”

  遂阴集家甲,使右宰谷同公孙丁帅之以伐孙襄。

  孙氏府第壮丽,亚于公宫,墙垣坚厚,家甲千人,有家将雍鉏、褚带二人,轮班值日巡警。是日褚带当班,右宰谷兵到,褚带闭门登楼问故。谷曰:“欲见舍人,有事商议。”

  褚带曰:“议事何须用兵?”

  欲引弓射之。谷急退,帅卒攻门。孙襄亲至门上,督视把守。褚带使善射者,更番迭进,将弓持满,临楼牖而立,近者辄射之,死者数人。雍鉏闻府第有事,亦起军丁来接应。两下混战,互有杀伤。右宰谷度不能取胜,引兵而回。孙襄命开门亲自驰良马追赶,遇右宰谷,以长饶挽其车。右宰谷大呼:“公孙为我速射!”

  公孙丁认得是孙襄,弯弓搭箭,一发正中其胸,却得雍、褚二将齐上,救回去了。胡曾先生咏史诗云:

  孙氏无成宁氏昌,天教一矢中孙襄。
  安排兔窟千年富,谁料寒灰发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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