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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房僧寄死尽鲁山节 柳军师水灌加湖城(1)


  词云:
  自愧才疏还学浅,遇高人半筹莫展,惟挥泪号天,流膏涂地,少告忠无忝。
  想到用兵心最险,任你死地何曾管。只苦虑城坚,一时不破,引水风涛卷。
  ——右调《雨中花》

  话说萧衍杀败了房僧寄,便传令众兵将连夜攻打鲁山而入建康。柳庆远忙止说道:“夫用兵之道,须识天时,兼察人事。今齐帝昏暴,天心厌乱久矣,明主应运而起,自无不克。但齐运虽终,高祖世宗恩泽未灭,尚有应诏之兵为其驱使。必须使他外伤内耗,然后一战而成功矣。昨有报到,今朝中调集两淮两浙,已得五十余万大军,又征毗陵吴军之粮,不减百万。虽内耗而外犹强。今吴子阳、陈虎牙进兵救援,屯于加湖、白阳垒,依山傍水,连络结寨,与我争持。但二人不识地利,少谙兵法,不知白阳垒形势卑隰,处于六害之地,是行兵之大忌。我今进兵据于上流,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使他五十万之军俱成齑粉矣。”

  萧衍听了一声又惊又喜,道:“若是,则杀戮未免过苛,如之奈何?”

  柳庆远笑说道:“此天意使然,与人何预焉。诛凶剪暴,明公不得不然耳。”

  萧衍听了大喜,又问道:“且今鲁山,又将若何?”

  柳庆远道:“此一穷寇终为我擒,只可留兵五万,使韦睿、王茂守之足矣。”

  萧衍大喜。到了次日,同柳庆远引军起身前进。萧衍屯兵白雉山,柳庆远屯兵在九曲山,各安营立寨。早有探马报入齐营。吴子阳见报,遂将军马分为三队,自引中队,陈虎牙、彭霸引了两队,与萧寨相近安营,约定时日交锋。到了这日,陈虎牙、彭霸出阵。萧衍遣吕僧珍、曹景宗二人齐出。彭霸抵住曹景宗,陈虎牙抵住吕僧珍,两下军卒吶喊,四将士逞威,一场好杀。怎见得,只见:

  发鼓振天雷,锣鸣两阵催,红旗如烈火,黑马似乌骓。这两个要舍命而安社稷,那两个拼残生而觅封侯。自来也见将军战,不似今番这等凶。

  四人战到三十余合,吴子阳见不能取胜,遂挥动三军逼来,一如山崩地裂。萧衍忙遣将分头接住混战,两边锣鼓喧天,喊声振地,只杀得愁云惨惨,日色无光,不分胜败。柳庆远在九曲山前观望两边战局多时,即遣冯道根引了五千生力军,从齐兵脑后杀来,锐不可当。一时齐兵前后受敌,众兵顾不得主将,纷纷怯逃。陈虎牙、彭霸正在苦持死斗,忽见自军纷纷乱窜,知是受亏,二人便拍马败阵而走。吴子阳见兵奔溃,一时禁约不住,只得也弃了而走,恰遇着陈虎牙、彭霸,遂合在一处奔逃。只苦得这些兵卒,杀死无算,踏死无算,投降无算,陈虎牙、彭霸只保着吴子阳,归寨收拾军马,计点将士,已折去三万余人。后人讥之道:

  无谋将帅难持久,战败良方只一走。
  可怜士卒尽遭伤,带累齐朝皆出丑。

  萧衍大获全胜,升帐赏赐将士。各叙功劳毕,柳庆远对萧衍说道:“我见齐军粮草屯于白阳垒,明公可遣人焚而烧之,是易致也。”

  萧衍听了大喜,遂唤曹虎、韦睿入账。柳庆远授计道:“你二人各引五百人而去,等到三日后如此如此,则大事济矣。”

  二人领计各带了所用之物去了。

  且说吴子阳虽然败走,全军尚未损伤,遂准备厮杀。萧衍遣冯道根搦战,吴子阳使魏凉抵敌,不数合,魏凉力怯逃回本阵。吴子阳拍马来战冯道根,战有二十余合,吴子阳刀法散乱,正在危急,陈虎牙见了,即出马助战,吴子阳方才胆壮,便招呼后军混战。战了一日,彼此皆有死伤。

  次日,齐阵上彭霸出阵,前来讨战。萧衍遣吕僧珍出敌。吕僧珍杀得性起,大喝一声,早将彭霸夹脑一铁锤,脑浆迸流,跌于马下。吴子阳见杀了彭霸,遂使张敬、徐武,王成、许方四骁将夹攻吕僧珍,以为必胜。萧衍见了,即遣冯道根来助吕僧珍。吴子阳也只说两个杀一个也还容易,便不遣将,只叫军士擂鼓以助四人之威。不多时,吕僧珍将徐武打死,冯道根将王成戟刺马下。

  许方、张敬见二人被杀,只吓得力软筋麻,便放马望斜刺而逃。吕僧珍、冯道根不舍追去。吴子阳方才着急,忙着陈虎牙去救,自己指挥冲杀,两下混战。吕僧珍、冯道根追上许方、张敬斩之,及陈虎牙赶来,见二人首级已被萧衍挂在马头,陈虎牙不敢来争,只得随众混战。杀至下午,齐兵大败退走,各自收军。吴子阳计点将士,又折去万余,回入寨中,甚是纳闷。萧衍次日引将叫战,齐兵只严守寨栅,无人敢出。萧衍亦自回寨歇息。吴子阳、陈虎牙二人见萧将英勇,兵马精强,无计退敌,遂数日不敢对垒。

  一日想了一个激励之法,忙聚众将说道:“我军屡战屡败,皆因无敢战之人。我等身受朝廷重禄,养军千日,用在一朝,我二人明日决一死战,以报高祖、世宗国恩,不识诸将有能继志肯用力否?”

  诸将一时闻言,皆罗拜涕泣道:“将军如此尽忠为国,末将焉敢不以力战,如不尽力者,皆鸣鼓而攻之可也。”

  二人见诸将皆肯效力,方才大喜道:“明日若能邀天之庇,皆诸君之力也。”

  后人见此而讥之:

  为将全凭有智谋,相商激励亦良筹。
  若言托庇邀天力,巾帼加冠学楚囚。

  且说房僧寄自从误入了萧衍阵中,险些儿被擒,幸得萧衍怜其忠勇,放开生路而逃,又被柳庆远埋伏计,直杀得大败亏输,止走脱得性命,遍体重伤,诸将皆劝,请他入城。到了城中,咐吩军士紧守。房僧寄回到帅府,只因杀得力尽筋舒,寸肤皆裂,只得卸了甲胄,却是浑身血裹,昏晕数次。到了夜间,睡卧在床,只发寒发热,因而不进饮食。怎奈王茂、韦睿领了军师之令,日日在城外鼓炮喧天,百计攻城。

  房僧寄在床中听见,一时恼怒填胸,服药无效,看看待毙。忽一日,在床上大叫道:“臣力竭矣,无能为矣!”

  忽又昂首向北,做叩首之状,复叫“诸将速攻”数声而死,时年四十五岁。史官有诗赞之道:

  临死尚言攻,丹心一片红。
  世人皆有死,何独不为患。

  诸将见主帅已死,便不敢声扬,只将房僧寄悄悄殡殓,藏匿府中园内。军中一时无主,诸将共推孙乐祖代之。孙乐祖不敢推辞,只得受职,与诸军昼夜坚守鲁山城池不题。

  却说张弘策,曹虎领了柳庆远之计,各领了五百士卒伏在苹潦溪内。到了第三日二更之后,令军马皆衔枚勒口,各带了硫磺引火之物,悄悄行至白阳垒左侧。果见齐兵粮草堆积如山,有百十余处。张弘策、曹虎使军士将硫磺焰硝,一时在各处点放,又在齐营左右平原旷地荒草之中,俱放了火种。张弘策、曹虎避引军士立于高岗。不一时,各处火光烛天,漫山遍野,一起乱烧起来,照得如同白昼。

  齐兵正然睡熟,忽看见火光猛烈,俱从梦中惊醒,便一齐报入中军,说萧兵黑夜放火烧粮。吴子阳、陈虎牙正在料理交战之事,忽然见报,吃惊不小。即上马出营,只见那火各处烧,便分头着人赶救。怎奈各处俱有枯草枯枝,略沾些火星气儿,也就烈焰腾腾的起来,不一时烧遍寨中。此时又要救人,又要救粮,幸喜得人多水便,各处扑灭,直乱到五更方息。再查点粮草,已烧去大半,烧伤的军士焦头烂额者三四千人。吴子阳无法可处,只得修葺营垒,以防萧兵来攻。张弘策、曹虎得功回来。萧衍大喜,吩咐军政司记功。

  柳庆远遂擂鼓聚将。不一时,诸将皆入账中。相见毕,柳庆远又唤吕僧珍吩咐道:“你领一千人,到夏汭埋伏,各带铁锹,候大雨水涨之时,听吾军中轰天炮响,可使人掘开汭径放出溪水,不可迟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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