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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热心肠放不下千里赴难(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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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公子道:“学生在京,传闻得冯按君擅作威福,连出二牌,限一月要逼令侄女出嫁。因思女子之嫁,父命之关,关御史何事?私心窃为不平,故不远千里而来,欲为令侄女少助一臂。适在门内见冯按君有示,禁人强娶,此乃居官善政,乃知是在京之传闻者误也,故决然而返耳。” 水运听了大笑道:“铁先生可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矣,虽属高义,也只觉举动太轻了。此话便是这等说,然既已远远到此,还须略略少停,待学生说与舍侄女,使他知感,出来拜谢拜谢,方不负此一番跋涉。” 铁公子道:“学生之来,原不全是为人,不过要平自心之不平耳。今日心之下平已平,又何必人之知感,又何必人之拜谢!” 说罢,将手一举道:“老丈请了。”竟扬扬而去。 水运还要与他说话,见他竟一拱而别,心下十分不快,因想道:“这小畜生怎还是这等无状,怎生要摆布他一场方快畅!” 想了半晌,并无计策,因又想道:“还须与过公子去商量方好。” 因先叫了一个小厮,悄悄赶上铁公子,跟了去打听他的下处。然后一径走来,寻见过公子,将撞见铁公子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过公子听罢,跌足道:“这畜生又想要来夺我婚姻了,殊可痛恨!我实实饶他不过,拚着费些情面,与他做一场。” 水运道:“这一场却怎生与他做?” 过公子道:“明日寻见他,借此事故,与他厮闹一番,然后将他告在冯按院处,不怕老冯不为我!” 水运摇头道:“此计不妙。我闻得这姓铁的父亲做都察院,我想都察院是按院的堂官。这冯按院就十分要为公子,却也不敢难为堂官的儿子。” 过公子听了,吃惊道:“是呀,我到不曾想着此,此却如之奈何!” 水运道:“我想起来,如今也不必动大干戈,只小耍他一场,先弄得他颠三倒四,再打得他头破血出,却又没处叫屈,便也够他的了。” 过公子道:“得能如此,可佑可哩。且请问计将安出?” 水运道:“这姓铁的虽然嘴硬,然年纪小小的,我窥他来意,未必不专致在我侄女儿身上。方才被我撞破了,没奈何,只得说这些好看话儿,遮掩遮掩。我想他心上,不知怎生样思量一见哩!公子如今莫若将计就计,叫一个僮子去请他,只说是水小姐差来的,说今早知他到门,恐人多不便出来相见。约他今晚定更时分,在后花园门首一会,有要紧的话说。那姓铁的便是神仙,也猜不出是假的。等他来时,公子却暗暗埋伏下几个好汉,打得他头青眼肿,却到那里去诉苦?你道此计好不好?” 过公子听了,喜得满脸都是笑,因赞道:“好妙计!百发百中。且打他一顿,报个信与他,使他知历城县豪杰是惹不得的。” 因叫出一个乖巧会说的僮子来,将诉说的言语,细细吩咐明白,叫他如此如此,那僮子果然乖巧,一一领会。正吩咐完,恰好水运叫去打探下处的小厮也来了,因叫他领到铁公子下处来。 此时铁公子因冯按院出告示的缘故,不知其详,放心不下,遂走到县前,要见鲍知县,问个明白。不料鲍知具有公务出门,不在县中,只得仍走了回来。水家小厮看见,忙指与僮子道:“这走来的,正是铁相公。” 僮子认得了,却让铁公子走进下处,他即随后跟了进来,低低叫一声:“铁相公,又到哪里去来?小厮候久了。” 铁公子回头看时,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僮子,因问道:“你是谁家的?候我做甚么?” 那童子不就说话,先举眼四下一看,见没有人,方走近铁公子身边,低低说道:“小的是水小姐差来的。” 铁公子惊疑道:“水小姐他家有大管家水用等,为何不差来,却怎叫你来?你且说,差你来见我,有甚话说?” 僮子道:“小姐要差水用来,因说恐有不便,故差小的来。小的是小姐贴身服侍的,可以传达心事。” 铁公子道:“有甚么心事要你传达?” 僮子道:“小姐说,早间蒙铁相公赐顾,已有人看见,要出来相会,一来众人属目,不便谈心;二来被人看见,又要论是非;三来铁相公又未曾扣门升堂,差人留见,又恐涉私非礼,只得隐忍住了。然感激铁相公远来一片好心,必要面谢一谢,故悄悄差小的来见铁相公。” 铁公子道:“你可回去对小姐说,说我铁挺生虽为小姐不平而来,不过尽我之心,却非要见小姐之面。小姐纵有感我之心,却无见我=谢我之理,盖男女与朋友不同耳。” 僮子道:“小姐岂不知男女无相见之理 但说是前番已曾相见过,今日铁相公又为小姐远远而来,反避嫌不见,转是矫情了。欲令请相见,又恐闲人说短说长,要费分辩。莫若请铁相公定更时分,悄悄到后花园门首去一会,人不知鬼不觉,实为两便。望铁公子不要爽约,以负小姐之心。” 铁公子听了,勃然大怒道:“胡说!这些话从哪里说起?莫非你家小姐丧心病狂么?” 僮子道:“家小姐是一团美意,怎么铁相公到恼起来?” 铁公子一头怒,一头想道:“水小姐以礼法持身,何等矜慎,怎说此非礼之言?难道相隔不久,就变做两截人?此中定然有诈。” 因一手将僮子捉住,又一手指着僮子的脸要打,道:“你这小奴才,有多大本领,怎敢将美人局来哄骗我铁相公?那水小姐乃当今的女中豪杰,你怎敢造此邪秽之言来污他?我铁相公也是一个皎皎铮铮的汉子,你怎敢捏此淫荡之言来诱我?我想这些言语,你一个小小孩子,也造作不出,定有人主使。你可实说是谁家的小厮,这些言语是谁教你的?我便饶你。你若半字含糊,我就带你到县中,叫县主老爷将你这小奴才,活活打死!” 僮子正说得有枝有叶,忽被铁公子一把捉倒,只恨恨要打,吓得他魂都不在身上,又见铁公子将他隐情都先说破,更加慌张,初还强辩一两句道:“我实是水小姐差来的,这些话实在是水小姐叫我说的。” 后被铁公子兜嘴两个耳光了,打慌了,只得直说道:“我实是过公子的僮子,这些话都是水老相公教的,实实不干小的之事,求铁相公饶了我罢。” 铁公子听了,方哈哈大笑道:“魑魅魍魉,怎敢在青天之下弄伎俩!” 因开了手,放起小僮子道:“你既直说了,饶你去罢。你可对水家那老奴才说:我铁相公是个烈丈夫,水小姐是个奇女子,所行所为,非义即侠,岂小人所能得知。叫他不要只管自讨苦吃。饶你去罢!” 僮子得脱了身,哪里还敢做声,因将袖子掩着脸,一路跑了回来。 此时水运还同过公子坐着等信,忽见僮子垂头丧气走了回来,不胜惊讶。过公子忙问道:“你如何这等模样?” 僮子因吃了苦,看见家主,不觉眼泪落了下来,道:“这都是水老相公害我!” 水运道:“我叫你去充作水家的人,传水小姐的说话,他自然欢喜,你怎倒说我害你?” 僮子道:“水老相公,你也忒将那铁相公看轻了。那铁相公好不厉害,两只眼看人,比相面的还看得准些;一张嘴说话论事,就象看见的一般。小的才走到面前,说是水小姐差来的,那铁相公就有些疑心,说道:‘既是水小姐差来,怎不差那大家人,却叫你来?’小的说:‘我是水小姐贴身服侍的,故差了来。’那铁公子早有几分不信,就放下面孔问道:‘差你来做甚么?’小的一时没变动,只得将水老相公教我去说,水小姐约他后园相会的话,细细说了一遍。那铁公子也忒性急,等不得说完,便大怒起来,将小的一把捉住,乱打道:‘你是谁家的小奴才,敢大胆将美人局,来哄我铁相公!那水小姐是个闺中贤淑,怎说此丧心病狂之言,定是谁人诈骗!’若不实说,就要送小的到县去究治。小的再三救饶,他好不利害,决定下放,只等小的说出真情,他方大笑几声,饶了小的。临出门,又骂水老相公作魑魅魍魉,叫我传话说给水老相公,不要去捋虎须,自讨苦吃。” 过公子与水运听了,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呆了半晌,水运忽发狠道:“这小畜生,怎如此可恶,我断断放他不过!” 过公子道:“你虽放他不过,却也奈何他不得。” 水运道:“不打紧,我还有一计,偏要奈何他一场才罢!” 只因这一计,有分教: 孽造于人,罪还自受。 不知水运更有何计,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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