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办(89)_吴茂盛

八九

　　关键接到冯夏生的电话并没有欣喜若狂起来。冯夏生说：“没有什么消息比这更重要，更能使你激动的了！”关键平静地说：“你中了体彩吗？五百万？”冯夏生说：“当然是你呀！市委常委会刚刚结束，你已经被任命为白果市市委书记了。”见关键无动于衷没任何反应，冯夏生又说：“哎呀，难道还不满意？你看我干了十几年县长也没这个机会哪！”

　　在北京这几年，关键最大的收获就是变得更加清醒和宁静了。他看到过太多的喜悦、荣耀、华贵、成功……但更多地目睹过诸多的诱惑、陷阱、丑恶、贪婪、失败……现在，他并不是觉得自己大彻大悟了，他只是认为漫长的人生路上，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宁静的心灵。

　　刚刚挂断冯秘书长的电话，钟国泰的秘书申斌打来电话说：“关主任啊，钟书记叫你赶紧回来，明天来他办公室。什么事情你想必已经知道了，祝贺啊。”关键忙说：“谢谢了！”

　　真是信息爆炸的年代。无论什么新闻，都能长出翅膀，有多远飞多远。

　　这一天，关键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

　　晚上，关键平静地把消息告诉楚岚时，电话那头的楚岚先是欣喜得狂呼出声，随后便喜极而泣。她说：“总算回来了！只要回来就好！”

　　书记谈话

　　钟书记的办公室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变化。

　　关键走进会客厅，看见那沙发，那茶几，那黑色的办公桌以及桌面上的电脑还是以前那样摆放着，只不过略显陈旧一些而已。钟书记依然日理万机，沙发上端坐着好几个等待接见汇报的局县负责人。

　　钟书记明显苍老了许多，从前略为斑白的头发已变成满头银丝了。见关键进来，依然和蔼地点点头笑了笑，示意他坐下。钟书记问道：“几时到家的？”关键回答说：“清晨的航班，10点就回来了。”

　　钟书记边说边走到饮水机旁，取了一只一次性纸杯装了杯纯净水递给关键。

　　几年前在这里，关键曾忐忑不安；如今在这里，关键有点受宠若惊了。

　　寒暄了几句，钟书记开始正经起来，推心置腹说：“小关，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成绩有目共睹就不多说了，你的稳健和成熟让我颇为欣慰！在大是大非面前，你经受了真正的考验。说实在话，我是有私心的，两年前曾老就向我举荐过你，说你是难得的有头脑、有能力、有政治觉悟的人才，应该早安排到下面锻炼。但我认为驻京办更重要，每一次自以为沾沾自喜的政绩与驻京办不无关系。而你每一次都能很好地完成任务，把工作搞得风生水起。所以，到今日才把重担交给你，不应该啊。”

　　接着，钟书记抿了口茶，叹口气又说：“这些年在用人方面，我有很多失察失误之处啊。这次找你谈话，就是希望你到白果市之后，能向百姓和市委市政府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关键走出钟书记的办公室后，不禁思绪万千。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会具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呢？想当初，对工作热情投入、对事业全力以赴的徐苑和对同事平易近人、对干部关爱有加的马贞南，自己曾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几乎到了崇拜的地步，后来事实证明，还不是被他们的某些假象蒙蔽了双眼？比如市委施行的“干部推荐责任制：溜须拍马的不用，好吃懒做的不用，跑官要官的不用，平庸无为的不用，无德无廉的不用”，在提拔重用之前，谁不是人五人六道貌岸然呢？还是李副部长说得好，干部的廉洁自律其根本在于自身的修养和个人的操守啊。

　　关键边走边低头沉思，一会儿不知不觉走出了市委大院。这时候，他才想起该给楚岚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于是从包里掏出手机。原来手机关机，进钟书记办公室前就关了，关键这才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关键正担心楚岚找不到自己，赶紧把手机打开。

　　刚开机，铃声响了。关键看来电显示并不是家里打来的，便没了刚才所期待的兴奋。这两天的电话真多，朋友的、熟人的，甚至半生不熟的，电话再多关键都来者不拒地接了，并且很有涵养和礼貌地应付。在这个时候，电话不能不接，态度不能不诚恳，口气不能不温和，要不然就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背后有人骂你小人得志、目中无人了。

　　这个号码似曾相识，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关键接了：“喂，你好！哪一位？”

　　“关书记啊，是我——霍光明。”原来是霍光明的电话。

　　霍光明的声音缥缈得很，像天边的云彩，聚散无常，听起来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是啊，这个声音曾经是多么亲切和深沉，但事隔两年之后，怎么变得如此陌生和遥远呢？关键突然想起，这个曾经朝夕相处过的同事加朋友，居然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没联系了。

　　“哦，霍市长啊，这么长时间没给你打电话了，不好意思啊。”关键想起又要和霍光明同事了，便慢条斯理笑着说。

　　霍光明忙说：“关书记你这么说让我无地自容了啊，好在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什么也不会计较。听说你回来了，我想看看你哪！”

　　关键说：“谢谢了，看就没有必要了，反正过几天我们又是同事了。再说吧，北京的移交手续还没办呢！”

　　霍光明说：“那我去北京接你吧，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北京了，挺想念驻京办的兄弟姐妹呢。”

　　关键说：“那就更没有必要了，一个班子共事，你客气什么呀！”

　　关键和霍光明闲聊了这么久，不得不佩服霍光明的外圆内方、随风转舵了。

　　接下来，关键拜访了冯夏生和郝正。

　　在冯秘书长办公室，冯夏生亲热地当胸给了关键一拳，之后，又拍了拍关键的肩膀笑道：“老弟啊，驻京办就是不一样吧？”

　　已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的郝正，依然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他和关键的谈话例行公事一般，循规蹈矩，有章有节。不过临别时，郝正却很热情地和关键握手，并把关键送出了办公室的门口，这是关键没想到的。

　　关键知道，这已经是很高的礼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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