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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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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能这么说。市长您的书法笔画古朴雅逸,结构自然疏朗,气势显得雄强超迈,展现出一种超尘脱凡、清新雅健的人格魅力,谁人不知?您假如这样说,我们只能钻地缝里去了。”刘倚锋一边拉着李市长的手一边往里走,“今天难得的好机会,能求得市长珍贵墨宝,三生有幸哪。” 大班台上早就摆好了笔墨纸砚,女秘书笑吟吟地把上等的宣纸铺好,站在桌旁说:“市长,请。” 李市长见盛情难却,便踱着方步来回走了几步,故意谦虚起来,摆摆手说:“刘总,写什么呀!还是算了吧。” “市长字字珠玑,随便赠几个字予我也是福分啊。”刘倚锋说。 “那就见笑了。”李市长说完,伸手拿了毛笔,醮上墨,屏住呼吸,潇洒自如地书写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厚德载物。其过程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颇具大家风范。此时,刘倚锋击掌称妙,不断啧啧叫好说:“多谢。妙品需要真心珍藏。小杨,明天拿到建国门最好的‘瀚墨飘香’书画装裱店去裱好。” 谈笑间,喝了一会儿茶。刘倚锋说:“我有件雍正年间的粉彩,李市长看看吧?实不相瞒,是我家祖传的,听上辈说,我爷爷的曾曾祖父曾任杭州知府,由于治理河道有功,乾隆皇帝御赐所得。” 李市长打趣道:“看啊,当然要看啦,我一饱眼福了。这么说,你莫非是大清名臣刘墉的后人?” 刘倚锋笑笑,说:“可能沾点亲吧。” 一会儿,女秘书从古色古香的纸盒里轻轻拿出一件粉彩,又轻轻地放在大班台上。把紧紧包裹着的丝绸轻轻揭开后,粉彩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炫目的光彩。 粉彩始创于清康熙,极盛于雍正、乾隆时期,是景德镇受到珐琅彩的影响,在烧好的素瓷上以玻璃白打底,用国画的技法以彩料绘画纹样,再用炉火烘烤而成。用宫中进口的珐琅彩料烧制的粉彩,胎薄透光,釉白润如玉,绘画精致,笔线纤细有力,极为精美。李市长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阵,也没看见什么端倪,但他又不想让刘倚锋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便故意装成行家里手似的,说:“真是罕见,罕见的珍宝啊。” 刘倚锋接话说:“这个百鹿尊称得上粉彩中的上佳之器,其造型凝重而又优雅,卷云纹双耳更添了几分玄妙。口足或微侈或微撇,真是恰到好处,庄严中不乏雅趣,凝重中又见圆润。胎釉纯净。艺人擅长工笔,基一石一木,一山一水,构图布局出精微而入奇巧,妙用高远之法却有平远之趣。设色虽多用中间色,调子却不见低沉,洋溢着的是温馨情致。百鹿漫游在这景致之中,神态各异,山水树木都有了生气。” 李市长也不停地赞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它古朴简洁,造型奇特,纹饰纤细,绘画流畅,风格独具,乃淡雅柔丽之极品也。你看,还落有‘大清雍正年制’两行六字楷书款,罕见啊。” 刘倚锋说:“市长,你再看看这儿,隐隐约约一条拾级而上的石板小路,通向绵延起伏的群山之峰顶,这不仅有‘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佳境,也隐含着步步高升运道亨通的寓意啊!然而,古人云‘良驹配英雄,宝剑赠壮士’,我多年前,就想把它赠给我认为超凡脱俗又让我最尊重的人。今天,我终于等到了,那就是您,您是最应该得到它的主人。” 李市长赶紧起身,不停地摆摆手,说:“那怎么能行,夺刘总心中所爱?” 刘倚锋说:“您给我的墨宝更珍贵啊,‘厚德载物’,对我是多大的鼓励和鞭策啊。” 刘倚锋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的,他做什么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今天为什么这么天大的谎言也敢撒呢?居然把自己说成大清名臣的后代。但是,不这么说能行吗?李市长能相信粉彩百鹿尊是真品?你看,行家一瞧就知道《难得糊涂》和《玉壶春色图》是赝品,如果不是,那么收藏在中国博物馆里的真迹岂不成了假的?酷山那么大的一个工程,假如不用点心思的话,岂不是泡汤了吗?如果硬要送笔巨款给人家,谁敢那么大胆子心安理得地收下?目前,中央反腐倡廉力度加大,已风起云涌,声势浩大,稍有闪失就会束手就擒,便成了不折不扣的典型,谁愿意这样呢? 因此,刘倚锋在技术细节方面下了工夫——有时候,为别人着想实际上也是为自己着想。 粉彩之谜 当李市长笑眯眯带着百鹿尊回去后的第二天,刘倚锋立刻安排两个手下飞到酷山。一个冒充美籍华人,一个冒充“美国佬”随行翻译。一到酷山,住进了五星级宾馆凯旋大酒店,立即翻出刘倚锋交给的电话号码,同李市长联系。打通李市长电话后,翻译说,我是美国华盛顿太平洋贸易公司总裁史密斯?卞先生的翻译,我的老板很喜欢粉彩百鹿尊,几年前就找过北京的刘总,不知道什么原因,刘总死活不卖。昨天,刚到中国后又同刘总联系,刘总说您也有件一模一样的粉彩。我老板愿意出高价购买,面谈一下好吗? 李市长沉思良久后,应约前往。 一见面,“美国佬”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彬彬有礼地说:“Hello! I am from American Washington Pacific Ocean trading company, Bian Smith.” “翻译”连忙翻译说:“您好!我是美国华盛顿太平洋贸易公司史密斯·卞。” 李市长说:“你们好!” “美国佬”又说了一通。“翻译”说:“他说,他从小在华盛顿长大,但很爱中国,他喜欢粉彩百鹿尊,您能忍痛割爱卖给他吗?” 李市长说:“为什么?” 待“美国佬”说完后,“翻译”说:“说来话长。他说,他爷爷是一名国民党上校军官,曾在北平见到过百鹿尊,爱不释手。1948年移居美国,直到1979年去世,都一直念念不忘。百鹿尊是件艺术价值很高的粉彩,他爷爷喜欢,他父亲也喜欢,他更喜欢它。史密斯?卞先生愿意出二十万美元,给您两天时间来考虑,您可以请博物馆的专家鉴定一下,究竟是什么价位。如果可以的话,就成交了。对了,史密斯?卞先生过几天得赶回美国去。” 李市长回去后,请来了一位专家朋友鉴定。其实,他是心知肚明的,一开始就怀疑了百鹿尊的真伪,他预感到下一节故事将精彩上演。但他太喜欢它了,也就没完全放心里去。专家戴着一副放大镜左看右看,研究了一两支烟的工夫,也没说什么。李市长猴急地要他说真话,专家摇头晃脑如同睿智的哲人,高深莫测地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然而,有时候假的说成真的便成了真的,而真的呢,说成假的也就成了假的了。” 就这样,刘倚锋花二十万美元又把百鹿尊买了回来。重新回到刘倚锋手中的百鹿尊,再没有受到悉心珍藏的待遇,而是被他摔在地上,成了垃圾碎片。刘倚锋知道:可爱的百鹿尊已经胜利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已经真正作“古”的百鹿尊,为刘倚锋立下了汗马功劳,酷山那条高速公路净赚了四千多万后,他的事业从此柳暗花明走上了光明的康庄大道。 粉彩之谜 两年后的一天,远在酷山的李愚儒市长打刘倚锋手机说,有个很赚钱的大项目等着他面谈。当他兴致勃勃从北京飞过去,下飞机后,迎接他的不是李市长,而是两名戴着大盖帽满脸威严的检察官。他知道,李愚儒不仅自己栽了,还成了检察院的“诱饵”。 被“请”进反贪局的刘倚锋冷静得出奇,始终保持悠然自得的模样,好像与己无关似的。 检察官问:“你知道为什么被‘请’到这里来吗?” 刘倚锋装聋作哑答道:“不知道。” 检察官问:“你认识李愚儒吗?” 刘倚锋很不情愿地答道:“认识。” 检察官问:“你送过钱或贵重礼物给他吗?” 刘倚锋答道:“没有。” “你好好想一想吧,李愚儒已经全部交代了。我们从他家里搜出的现金就一千多万,你的问题也不小,你知道吗?行贿和受贿同罪。” “没有。真的没有。” “李愚儒说的粉彩百鹿尊究竟是怎么回事?”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玩意儿啊,不值几个钱,我从北京潘家园花一千多块钱买的,我公司现在还有一件唐三彩和一件彩陶瓷呢。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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