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公信(31)_刘峰

三一

　　段飞很惭愧地说：“对不起徐柠，我现在找不到回江东的车。”

　　“你不是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徐柠显然很失望，也有点生气。

　　“刚才是从乡下往怀北县城里赶，到了县城才发现没有了去江东的车。”

　　“那你现在在哪儿？”

　　“在这个怀北县的市标边，看有没有路过的车。”

　　“你傻啊，下那么大的雪。”徐柠心疼地说，“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怎么还会有车？”

　　“我也是想早点回去。”

　　“算了，你还是找个宾馆住下吧，明天再回来。今天刚好是黄亚灵值夜班，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反正医院里也有休息室。”

　　“再等等看，实在找不到车，就只好明天一早再回去了。”段飞在电话里说，“你现在忙不忙？”

　　“不忙，大伙都下班了，下雪了，病人也少。对了，今天你爸打电话找你，有什么急事吗？”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呢。”段飞说，“我爸妈想让我跟你商量一下咱俩的事。”

　　“咱俩的什么事？”徐柠装糊涂。

　　“想让你早点做他们的儿媳妇。”

　　“真的？”徐柠虽然之前也听段飞如此说过，但还是有一点点小激动。每个女孩，碰上心爱的男人求婚的时候，都会如此吧。

　　“当然是真的，他们还想让咱们这周回去一趟，当面和你商量一下，再去你们家提亲，然后咱们就订婚。”

　　一直以来，徐柠和段飞的相恋都遭到徐母的反对。徐母是一位经济学教授，虽然段飞长得一表人才，但她还是感觉段飞的经济基础有些薄弱，谁家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得好一些？徐父是汉语言文学的教授，很喜欢这个才华横溢的未来女婿。“只要把我妈说动了，就什么都好办了。”徐柠曾经不止一次地说。想到这儿，段飞感动得心里暖暖的，不知不觉间徐柠已经和自己站到一条线上了。

　　这时风小了，雪却更大了。段飞望了望没有行人的街道，转过身朝市内走去，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悬挂在一家餐馆门前的两盏橘红色的灯笼在雪夜里格外耀眼。段飞推门而入，餐馆装修得不错，却冷冷清清。一个服务员递上菜单，“请问你吃点什么？”

　　“什么快就来什么。”段飞有点饥不择食，“最好先来碗热汤暖暖身子。”

　　很快，一个紫菜蛋花汤就上来了，段飞顾不得形象，不用勺子，端起大碗就喝了起来。等地三鲜和孜然羊肉上来的时候，一碗汤已经下去了一大半，段飞被冻得冰冷的身子也慢慢有了些热气，要了一碗米饭，慢慢地吃了起来。手机忽然响了，又是陌生的号码，段飞接了起来。

　　“你好，段记者，我是王为民。”

　　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你苦苦追寻的时候得不到，当你不想要的时候，偏偏自己找上门。段飞感到世事弄人，但转念一想，怕是有人在试探自己，便说：“对不起，你打错了。”

　　对方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怕段飞挂电话，连忙说：“我知道你是段记者，今天下午你来找我，我不在。”

　　段飞仍旧不能判断对方是否是真的王为民，便一语不发地听着手机。

　　“我打电话就两个意思，第一，请求你不要把我在小镇开店的事情发表出来；第二，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对于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有一点可以说清楚，那个中奖者的确是个老彩民。”

　　这么一说，百分之九十可以证明对方就是王为民。段飞心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这个王为民还依然说着谎话，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所受到的曲解和磨难，一股怒火瞬间冲向段飞的脑门，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子上，腾地站了起来。段飞想质问王为民为什么前后说法不一，但又担心对方万一不是王为民，便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对方也沉默了下来。

　　“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段飞缓缓地坐了下来，“你真的打错了。”

　　挂断电话，段飞没了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买了单，问了服务员距离最近的宾馆方位后，又闪入了风雪中。

　　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招待所，虽然小，但是干净，有暖气，价格也便宜。段飞订了一间房，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打开电视，单琳出现在屏幕前。每次在电视上看单琳，第一眼总是会与记忆中的样子有所差异，两三秒后，记忆中单琳的形象便慢慢地开始向荧幕上的单琳靠近，最终吻合到一起。好几次，段飞都告诉自己，现在的单琳就是这个样子。电视上的单琳很瘦，现实中或许更瘦了。

　　大学时期，段飞骑着自行车飞奔在校园的小道上，几乎感受不到坐在后座的单琳的重量，那时候的单琳才90多斤，这样的体重放在一个一米七几的女孩身上，可以想象得出是多么的瘦。他们学校有两个校区，市郊的新校区和市内的老校区，图书馆在老校区。每个周末，段飞都会带着单琳穿梭在两个校区之间，所谓的约会都是在图书馆进行，一起看书，然后一起吃饭。老校区对面的小菜馆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一顿饭，十块八块钱就打发了，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当时的饭菜真是太香了。

　　那时候追单琳的人很多，段飞常常为此苦恼不已，但单琳对谁都不承诺，对谁都若即若离，她可以周六和段飞一起看书，周日和其他的男孩子去看电影。单琳的心，段飞研究了四年，也没得出什么具体的结论，直到大四快要结束，随着李瑞乾和单琳的关系逐渐明朗化，段飞才感觉到单琳心中的情感天平已经倾斜到了李瑞乾的那一边。段飞也承认自己不如李瑞乾优秀，李瑞乾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还有钱有势，换作任何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李瑞乾。当时的段飞虽然很失落，但还是为单琳感到高兴。现在也是如此，所以当单琳给段飞打电话的时候，段飞想到了李瑞乾，想到了他们的美好未来。

　　多日的疲惫让段飞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电视也忘了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梦中段飞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柳絮飘飘的街道，穿梭而过的单车，图书馆里两人相视一笑，蠢蠢欲动的手指，想吻又不敢吻的青涩年华……手机“嗡嗡”的震动声传来，段飞伸手摸了摸放在床头的手机，闭着眼睛，接起了电话。

　　“段飞。”是单琳的声音，“我已经到怀北县了，你具体在哪个位置？”

　　不会是在做梦吧，段飞立刻坐了起来，“现在几点了？你真的来了？”

　　“我现在在市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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