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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丘盛维是刚进办公室时接到詹焕章的电话的。他先是一惊,接着关上办公室的门快速清理一下,带上他认为该带的东西迅速离开。他不开车,也没搭车,从办公室的一个侧门出去,绕弯步行进入街巷。快速走了一段路后,用公用电话给家里的保姆通了话。保姆是一位老实的中年妇女,丘盛维叫她把房间里一个柜子里的小提包马上送给他,他在某某街某某茶社等她,不要告诉别人。接着他买了一份报纸,坐在茶社的一个角落里佯装喝茶看报,实际紧张地注视着进入茶社的每一个人。

  当保姆送来提包后,他给保姆一个存折说:“这上面有五万元,你每月取一千元作工资,其余作家中用度,一年后如果你还在这儿做保姆,再另付,家里的事就拜托你照料了。”

  保姆说:“我平时的工资就比别人家的高,还是六百吧。丘书记,你这是要去哪儿?”

  他说:“别问了,就照我说的办,你快回去吧。”

  当保姆快到丘家时,远远看见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敲门敲不开便转身离去。她不知道那是调查组的人,他们在办公室没见到丘盛维,找到家里也没找着。丘盛维则仍然步行,树起衣领缩着脖子,尽量避开行人的目光,来到一条他平时没去过的小街,找一家小旅社住下,打算晚上或明天凌晨租一辆车子出清宁县。

  他把自己关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用自带的杯子泡上茶、抽着烟,回想自己半生经历,虽有过波折,但总的还算顺利。从小读书聪明,成绩好,直到大学毕业都是品学兼优的。从政以来逐步上升,不算得意,也还可以。只是到了清宁县上进的步子便停止了。虽换过岗位,级别却没怎么提升,到现在不过一个副县级,也就是副处级。看看那些处级、厅级的,有几个是靠德才和功绩上去的?

  就说那个曾经欣赏过自己的覃埴吧,到了副省级,还差一点当了省长,可他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因为他,这清宁县和我们一大批干部,也许不是今天这个样子!这里用人完全不讲德才、功过,一味地讲关系、靠贿赂。随着年龄的增长,调走也难,调动也得找关系、花钱财,倒不如入乡随俗,该捞的捞,该享受的享受。也曾想到过被查处,但心存侥幸,谁真查呢?真查又能查出几个呢?就一定会查到自己头上?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今天。

  唐九州来当县委书记时,他观望过。如果唐九州在这儿胜利了,说不定他会是另一个样子,可惜的是唐九州只在这儿昙花一现便没事了。他当时还随大流起过推波助澜的作用,他是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了!

  刘默闻、包仁杰先后都回到清宁县调查组。包仁杰说:“老刘哇,你抓得好!在秀川动身来清宁之前就果断地通知了调查组和公安局,及时采取了措施,要不然漏网的可能就不止丘盛维一个了。只是你太累了,一定好好休息一下,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剩下的事我们来吧,你就少操心了。”又对调查组的成员和在场的民警、县纪委干部说:“大家干得好,谢谢你们了!现在请各位分析一下,丘盛维究竟跑到哪儿去了?会藏在什么地方?”

  一阵七嘴八舌的议论,都说不准丘盛维跑到哪儿去了。

  包仁杰问:“公安的路岗撤了没有?”

  恰好这时王仲平来到调查组,一进门就听到包仁杰的问话,便回答说:“还没有,是不是撤掉,我正是来请示的。”

  “啊,仲平,”包仁杰说,“你来得正好。暂时不要撤,你们都守了一些什么样的路口?”

  王仲平说:“县城所有的公路出境路口。”

  “嗯。”包仁杰问,“没有发现丘盛维?”

  “没有。”王仲平说,“在我们设岗的这段时间里,他是绝对没有出去的。”

  “好。”包仁杰说,“现在我们想想,那些人都懒。上班的时间已过了,他们有的还在家里,有的在路上,甚至有的还躺在宾馆里。即使到了办公室,也是调查组的人去时他们刚到。据了解,詹焕章、丘盛维都到过办公室,但马上就离开了。离开以后去了哪里呢?詹焕章企图逃走,已被抓住了。那么丘盛维呢?既没有从公路逃跑,也不在家里,那还有两种可能,一是躲藏在这县城的一个隐蔽的地方,二是伺机从小路溜走。那些田间、山脚的小路可以步行、骑自行车,有的可以骑摩托、走农用车。他有可能发现公路有卡,便改用别的途径逃走。但他在清宁工作多年,怕被人认出,不会轻易行动,有可能等到晚上,也可能化装。现在公安、调查组、县纪委的同志们都行动,把小路也堵上。同时巡查所有的宾馆、酒店、旅社和其他可藏人的地方,包括丘盛维的家。除了刘默闻组长留守调查组外,其他的人立即出发!”

  于是大队人马迅速行动,分散到各处去执行任务。

  丘盛维在那个小旅社里抽烟、喝茶,或踱或躺,唉声叹气的乱想一通。忽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已过中年的女老板提着炊壶给他送开水。她往保温瓶里罐满水之后说:“您就一个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说。我们这店虽小,可服务周到,包您满意。希望常来。”

  丘盛维说:“谢谢,没什么需要。”

  那女老板走了后,不一会儿,又有人敲门。是两名妖艳的年轻女子,问客人寂寞不,他们是来为客人服务的。可以定时,也可以包夜,保客人满意。平时常泡在温柔乡的丘盛维此时没那心情,将他们赶走了。

  可是过了一阵子,又有人敲门。丘盛维没好气地说:“别敲了,滚!”可那敲门声断断续续,十分顽固,丘盛维便开门看看是谁。不料门一开,挤进来一个年轻女子,是刚才来过的。

  丘盛维问:“你怎么又来了?滚!”

  那女子扭动着身子嗲声嗲气地说:“大老板看样子很不一般啰,一定是把满天下的女人尝够了,到这小店来清静一下,你不觉得这小店也有另一种情趣吗?”

  “什么情趣?”丘盛维说,“你走吧,走吧!”可那女子不想离开,继续纠缠他,甚至把指甲鲜红的手搭到他的肩上。他一把扒开说:“你怎么回事?再不走我可要报警了!”

  那女子笑笑说:“报警?好哇。让警察把我们两个都抓进去,我倒乐得有饭吃。实话告诉你,我干这一行也是不得已,打工挣的钱少不说,还有时领不到钱,哪有这行当来钱快?可现在大店子里的生意也不好做,就到这小店里来撮点小钱。你这样子是大老板嘛,怎么就那么抠?”

  丘盛维想,这种人死皮赖脸,不能让她继续纠缠,便很不情愿地给她一张百元钞,让她赶快滚。那女子走后,他想,这里不能久待,得想办法离开。原以为这是清静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变成这个样了,老百姓说官风不正民风坏,真是一点不假!这些年来,清宁县的官员,包括自己在内,的确没干多少正事,倒是问题不少,使得民间的风气也变得这么龌龊。

  某些官员看起来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暗地里干了些什么呢?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高尚和低俗只隔着一层纸,真是可悲呀,自己落到如丧家之犬的地步真是活该!他又点上烟抽着,想着逃出城去的办法。忽然,他从窗口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一名民警陪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并且进了这家旅社。

  他急忙拎着包,拿着茶杯躲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待巡查的人走了后才出来。他早有防备,在住店登记时,虽然知道那簿子不过是这小店的摆设,但他还是写了假姓名,这会儿倒起了保险的作用,还庆幸刚才赶走了那风尘女子,要不然这时便逮个正着。看来这里不能多待了。

  傍晚时分,公安局的杜青阳和韩丹所守的一条通往城郊的小路路口人来人往,多半是做农副产品小生意的农民。有骑自行车、三轮车的,有拉板车的,也有挑担步行的,偶尔有轻型摩托车走过。忽然,一个骑自行车出城的人引起他们注意:那人身穿一件皱巴巴的米黄色风衣,头带旧布帽,自行车后架上挂着菜篓子,匆匆行驶着。

  韩丹对杜青阳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不一般,他头上的帽子,身上的风衣和那自行车是农民的,可他那身板硬朗的样子,脚上好像穿着黑亮的皮鞋,裤脚有笔挺的裤线,都很干净,不像农民,他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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