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苍天(90)_李锦林

九〇

　　“是这样吧。啊，对不起，我已经说多了，您慢用茶点，我去看看唐总回来没有。”

　　不一会儿，唐九州到。包仁杰见了觉得眼前的人和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不过中等个儿，通身透着质朴气息，不是那种高大英俊叱咤风云的样子，怎么性格就那么倔强，那么多棱角呢？包仁杰站起和唐九州握手微笑说：“我是包仁杰，特来拜访唐总，九州同志，你好！”

　　“你好！”唐九州说，“请坐，早就听说过包仁杰大名，但一直未曾谋面，今日幸会！你来，想必是看过我的申诉材料，我那句句是实。我想请问，有你包书记领导，又派了调查组到清宁，怎么查证落实那么难？还没有搞清真相？”

　　包仁杰听了想：真不愧是唐九州，初次见面，没有寒暄客套，没有开场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于是便也来个快人快语：“其实我们也急，甚至比你还急，老话说积重难返，冰冻三尺非一日寒，要防止欲速则不达嘛。不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调查组夜以继日地工作，问题一定会解决的。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你，并带来祁市长的问候；二是告诉你很快会有好消息的；三是请你做好准备，平反后继续履职，再展雄风。”

　　“谢谢！”唐九州听了很平静，给包仁杰掺了茶水说，“我哪有什么雄风？我现在办公司，如鱼得水，不想搞政治。如果以后清宁的政治清明了，环境好了，我可以去投资，去扶贫济困，但不想再回政界去蹚那浑水了，只求纪委还我清白。”

　　“你的心情我理解，”包仁杰说，“谁愿再去那翻船的旋涡里试航？但我听得出，你的心里装着百姓，装着民众的疾苦。你会考虑到个人的委屈、得失和一个县几十万人的迫切需要比起来，孰重孰轻，况且你再去的清宁县是坚实的大地，而不是旋涡。我相信你的心理天平会有正确的倾斜的。”

　　包仁杰婉谢了唐九州的挽留，没在那儿吃午饭，匆匆赶回清宁县城。

　　包仁杰哪里知道，昨天他在秀川一露面便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吃惊。今天上午一上班，政法委书记孙品章打算告诫一下副书记詹焕文，该管的管，不该管的不要乱插手。没想到他还没开口，詹焕文便紧张地问他：“包仁杰是不是回秀川了？”

　　孙品章说：“是呀，是回秀川了。”

　　“那，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

　　“什么时候见到的？”

　　“昨天下午，怎么了？”

　　“他，他命大。”

　　“命大？什么意思？”詹焕文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

　　孙品章便追问：“你守你的本分，尽你的职责，别多管闲事，说这种无头无脑的话！他怎么命大？”这是昨天下午宋纪桐、包仁杰给了他勇气，他才用这种口气说话的。

　　詹焕文看看他，说了包仁杰在清宁受伤，生命垂危送省城抢救的事。

　　孙品章听了吃惊：“啊？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詹焕文当然不肯说，默默走开。孙品章便立即打电话问宋纪桐，宋纪桐又打电话问纪委宇文珍。宇文珍作了简要回答说：“是受过伤，但问题不大，请宋主任放心。”紧接着她打电话告诉刘默闻说：“秀川某些人知道包仁杰在清宁受伤生命垂危，送省城抢救的事，又知道他昨天在秀川活动的情况，请调查组注意一下。”

　　刘默闻接到宇文珍的电话后，便有些紧张了，他得立即动身赶往清宁县。原想包仁杰去了省城，办完事最快也只能回到清宁吃午饭，他只要在午饭前，赶到清宁就行。和包仁杰会合后一起行动，实施调查组工作以来最大的一次行动步骤。但如果有人在调查组行动之前把包仁杰平安无事的消息透露给清宁县，那就可能给工作造成麻烦，甚至发生变故，使计划不能顺利落实。

　　刘默闻这次回家，他的家人见了对他很不放心。他一贯瘦弱多病，现在更瘦，更疲惫了。家人劝他应该休息治疗，怎么经得起昼夜的劳累呢？还怕有别的危险。希望他在家休息几天，调养一下。他却劝慰家人说：“完成清宁县的任务后回来好好休息治疗，你们放心吧，现在我必须马上去清宁县。”他的老伴抹着眼泪望着他下楼，望着他上车，望着小车缓缓启动离去……

　　刘默闻上车后就给清宁县公安局局长王仲平打了手机，说：“我是刘默闻，根据群众的举报和调查组所掌握的情况，市纪委研究决定，对清宁县副县长洛文歧、蔡正葵、政法委书记丘盛维、检察院检察长詹焕章、法院副院长龚定安、供电局局长斯文棣、建设局局长江雄飞、土管局局长余执忠、交通局局长徐祖元、教育局局长康立、工商局局长卢华西等实行双规。为防止他们逃跑，我现在代表市委和市纪委命令你，一，马上派人守住县城四周所有的出境路口，只要是上面说的十一人中的任何一个离开清宁，都将他扣下，送到调查组。不管他们是自己开车，还是搭乘什么车，都拦下。二，选派十一名可靠的民警到调查组报到，听候派遣，明白了吗？”

　　王仲平答：“明白！”并重复一遍那十一人名单。

　　接着刘默闻又通知林达：“我们的计划已得到批准，但可能有人走漏消息，因此你们不必等我，马上集合调查组成员，待县纪委和公安局的人来到后，将人员分成十一个小组，同时行动，‘请’那十一个人，每组配一名民警，防止意外。其他具体事项，你们看着办。我已经在路上，一个小时后到。”

　　刘默闻又通知清宁县纪委书记汤伯儒，请他马上把较得力的纪检干部派到调查组去，临时调用一下。

　　打完电话，刘默闻收起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感到累。他的座车疾速行驶着。

　　调查组。

　　林达接完电话立即向副组长张荣康汇报了市纪委的指示和刘组长的要求。当县纪委的干部和公安民警来到后，他们迅速分组行动。可还是有人事先逃走了！这本是上班时间，行动小组都到办公室找人，可十一人中仅有两人刚到办公室，有两人在上班的路上，三人还在家里，另两个人是在宾馆里找到的，检察院的詹焕章和政法委的丘盛维没见人影。问他们的同事，同事说来过，马上又夹着皮包匆匆走了。

　　副县长洛文歧刚到办公室，见随后进来的几个人中有他认识的张荣康，便打个招呼，问有什么事。当得知要双规他时，他大发脾气，骂调查组混账，质问凭什么双规他？还说这个县的工作没有他谁干？张荣康只好命令将他强行带走。其实他已经接到电话，知道包仁杰没事，回秀川去了，可没想到对他的双规来得这么快。他本想把该安排的事安排一下，特别是妻子和女儿，要让她们生活好。今天下午或晚上再带着两个小情人中的一个远走高飞，到国外去，早已通过魏长久买到了出境护照。可这一来，一切都成了泡影，还可能被判重刑。所以他气急败坏之后，马上就垂头丧气了。

　　给洛文歧通风报信的电话是詹焕章打的。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还赖在被子里的詹焕章，忽然接到堂兄詹焕文的电话说：“包仁杰好好的，在秀川上班工作，你怎么说他受重伤去省城救治去了？啊？”

　　“什么？”詹焕章大为吃惊，“你亲眼见到包仁杰了？没认错人吧？”

　　“你别做梦了！”詹焕文说，“包仁杰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斗不过的！那一闷棍实际上是打到你们这些人身上了，他那受伤抢救说不定是个计谋，你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起码得有个可行的退路。”

　　接完电话，詹焕章慌乱地收拾一下，对家人说：“我要出差，时间较长，万一有什么事找个偏僻的公用电话打我的手机，别在家里打。”

　　家里人想问问为什么，他不耐烦地说：“别问了，以后会知道的。”他到户外的空场上，分别给丘盛维和洛文歧打了手机，报告包仁杰并未受重伤、在秀川工作的消息。这两个人是他的上司，平时对他有些关照，在这关键时刻也得关照他们一下。接着他到办公室取了些什么，匆匆离开。在路上拦了一辆巴士，上车逃走。他本可以开上小车的，但想到胡连升被追回的教训，便心存侥幸想乘巴士混出城去。哪晓得刚出县城，在去省城的公路路口被民警拦下，将他逮个正着。

　　洛文歧接到詹焕章的电话，本可以立即溜走，但他不以为然，不在乎包仁杰是否还来清宁调查。接着又想，包仁杰的重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欲擒故纵之计？那就不妙，危险！不管老包怎么样，自己得把自己的事办好。于是便有了先去办公室作些安排，而后离开的打算。

虚阁网(Xuge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