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苍天(59)_李锦林

五九

　　赵恒山一听火了，大声说：“你敢骗我？我知道曹主任就在你旁边，你让他听电话！”

　　过了一会儿，老曹听了电话，说：“我刚才去了卫生间，对不起！既是赵局长、包书记的通知，我马上就到。”

　　那棋盘街是一片老街区，主街的街口有一座高大的牌坊，包仁杰他们就站牌坊下等候老曹。他们抬头看看，那牌坊由巨大的石柱、石梁和石板构成，气势磅礴。上面有古朴的螭首龙纹，浮雕镂饰，基座上有厚实的石鼓、石麒麟。

　　宇文珍介绍说：“据说这是宋代一位做了京官的头名状元衣锦还乡时建造的，以显其功德。那时这里只是一个位于交通要道的村落小集市，以后以这牌坊为起点沿着大路的两旁逐渐聚集了一些商贾人家或农户，成了街道。”

　　“那为什么叫棋盘街呢？”包仁杰问。

　　“看来你对这里还不大熟悉，”宇文珍说，“这片街区里有座小石山，也就是一座巨大的石头，上面有棋盘，叫棋盘石，这街因此就叫棋盘街。还有其他一些历史文化遗迹，待会儿老曹来了，我们一起进去看看，看了你就知道。”

　　听她这么一说，包仁杰很想去看看，所以曹会钦一来，他就说：“我们先进去看看。”

　　这的确是一片老街区，以那入口处牌坊为起点的一条主街长约千余米。街道用石板铺砌，经日久的踩踏已变得光滑了，上面隐约可见旧时的车辙。街两边都是古旧的商铺店面，木柱木门木柜台，也有一些砖石砌成的大门楣，大多油漆剥落，有的重新修葺过，都成了居民住宅。偶尔可见私人开的小副食店或理发店。

　　沿街又见到好几座规模大小不等的石牌坊，它们彼此相距几米到几十米，表明这里曾出现过不少的风光人物。主街的两旁有大大小小的许多深巷，房屋全都是明、清时期修建的，有的年代更久远。其中有小门小户，也有深宅大院，还有些小规模的园林建筑。有几处寺庙，其中孔庙和关帝庙的规模较大，还有一座教堂。

　　最后，他们来到棋盘石，也就是那座小石山。包仁杰抬头看看，他估计小山的垂直高度大约十多公尺，不过四五层楼高，像一个窝窝头，被四周的古老房舍包围着。山坡上长满杂草和灌木，山顶露出巨石，也就是棋盘。石旁有两棵常绿乔木，顶上还有一木柱小亭子和一座小砖塔。传说那亭子是仙人下棋下累了休息用的，那小塔是一位高僧的圆寂塔。

　　他们几人沿着一条小路拾级而上，到了顶上，只见那巨石表面平坦，隐约可见由横竖的线条构成的棋盘格子，可下围棋，也可下象棋。但那棋盘长约十米，宽约八九米，普通人是没法在上面下棋的。传说很久以前仙人来下棋时，有彩云护卫，下围棋便有围棋格子显现，下象棋便象棋格子突出。

　　棋盘占去了半个山顶。包仁杰他们绕着它转了一圈，在古树下站站，又去看看那砖塔。塔高不过三四米，三层，密封，底层好像开过门，但早就用砖封堵了，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他们来到那小亭子里，坐下小憩。宇文珍和赵恒山都讲了他们听说过的关于这棋盘石的神奇传说，其中最突出的有两则。

　　一则是说这里的关帝庙曾经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却又无钱修缮。关帝便托梦给庙里的和尚，要他和当地的一个富人来这里下棋，用赢来的钱修庙。和尚知道那富人是下棋高手，怕下不赢。关帝说：“别怕，下棋时见棋盘上有红晕处便下子，一定赢。”那富人找和尚挑战下棋，果然连输数盘，不得不拿出大量的银两，将关帝庙修葺一新。此后这庙里的香烟火更盛了。

　　另一则是说“文革”初期有一伙“造反派”要砸烂一切，要把所有的旧东西都毁掉。那天正是盛夏的一个闷热的日子，空气如凝固般纹丝不动，天空聚集着厚厚的乌云，且由远而近不断传来隆隆的雷声。有几个一贯偷鸡摸狗的家伙此时是“造反派骨干”，他们手拿大镐、铁锤、铁锄，赤膊上阵，冲上棋盘山，要砸毁棋盘，拆掉砖塔和亭子。正当他们高高举起手里的工具，就要砸下时，忽然“咔嚓”一声霹雳，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一个小时后，雨住雷停，人们在棋盘边发现倒卧的他们，将他们送往医院。结果五人中一人死亡，两人重伤，两人轻伤。此后便再没人敢去打砸了，这棋盘、砖塔和亭子才得以保存。

　　“我看过书了，”包仁杰说，“关帝托梦不过是一种想象，雷雨时遭击则是一种巧合，只怪那几个盲目造反的人什么都不懂。”

　　“幸亏他们不懂，”宇文珍说，“要不然我们今天就见不到这些古迹了。”

　　“是呀，”包仁杰说，“我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着灿烂的文明，我们应当好好继承和发扬光大，绝不能搞虚无主义，动不动就想把什么都毁掉！”说到这里，他看着曹会钦，问：“你说呢，曹主任？”

　　“是，是。”曹会钦知道把他叫来是为这片老城区拆迁的事，该转入正题了。

　　“那请你说说，”包仁杰依然看着他，“刚才有伙人要把这片古色古香，古朴典雅的民居和其他建筑都拆掉，包括这座小山也要推平，是怎么回事？”

　　“那是原先的城建规划。”曹会钦说，“当时的领导认为这里是中心城区，应有现代化的甚至是标志性的建筑，可以成为一个功能完善的商贸区，就决定拆除重建。但意见不统一，领导层里有人反对，这里的老百姓更是反对，就暂时没有施工。现在大概是承包方以签过合同为由，想尽快行动，拆掉旧建筑，生米作成熟饭。但他们今天来施工，我事先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呢？”包仁杰问，“是阻止他们，还是支持？”

　　“我？”曹会钦有些惶然，“我，我当然会劝阻他们，起码要等市委、市政府意见统一了，领导批准了才能动工。”

　　“那你认为这意见该怎么统一？”包仁杰又问，“哪些领导会批准？”

　　“这很难说，”曹会钦较为镇定了，“当初定这个改造盘子的是覃市长，他现在是省里的领导，赞成其意见的人大有人在，当然反对的人也不少。现在，你是市委领导，你和祁市长的意见起决定作用。”

　　“那你呢？你是什么意见？”

　　“我？我执行决定。”

　　“不对！”包仁杰提高声音说，“你也是决策人之一，市委常委嘛，怎么能成为一个被动的执行者？你对这片街区改造到底是什么意见？”

　　曹会钦说：“当初覃市长是当家人，我是建委副主任，他的主张我当然赞成。现在，你包书记来了，市委怎么决定，我拥护并且坚决执行，和市委保持一致嘛。”

　　包仁杰听了很气愤，但他努力克制着，尽量平静地说：“你别偷换概念，也许你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但一个堂堂的市委常委、市建委主任，怎么能没有自己的主见？就只是一个跟屁虫，跑龙套的？那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既然这样，那你听着——这片古老的街区是我们秀川城的瑰宝，是非常难得的古居民建筑和历史文化遗产，不允许任何人动它一丝一毫，我们所有的领导干部和全城人民都要爱护它、保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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