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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


  他贴在墙上,纹丝儿不动;两只腿站麻了,肚子里的酒也在往上顶一一为了壮胆子,今天他喝了半瓶子烧酒。

  又是一阵雷声,一道闪电,雨又大了。天摇地动,满街滚着波浪……

  前边,响起“啪唧啪唧”的脚步声,又有人来了,是萧长春,他回来了;他已经到了自己家的门口,停住了,在摸索,在开排子门,要进去了……

  马小辫又运了运劲儿,从背后抽出那把磨得飞快的尖刀子,离开墙角,紧贴着墙根,轻轻地朝那边移动……

  就在他刚刚移出一步,背后忽然蹿上来一个人,一手抱住他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嘴:“轰”地一声雷响,“哗”地一阵子暴雨……

  这时又有一个人跑过来,跑到萧家门口,大声喊:“在家没有哇?”这是马翠清。

  先一步来到门口的那个人回答说:“屋里黑灯了。”原来不是萧长春,是韩道满。

  马翠清说:“不会这么早就睡,准是到场上去了。”

  韩道满说:“两个场我都找了,没有。”

  马翠清说:“算了吧。”

  韩道满说:“别算了哇,刚说好好的,你又变卦了。”

  马翠清说:“反正没个领导人跟着一块走,我不能进你家那个门儿。”

  韩道满说:“你不去,我也不去……”

  马翠清说:“你不去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听见东边墙根下“啪唧”“哗啦”一阵乱响。

  马翠清朝那边喊了一声:“谁?”

  只有雷鸣雨泼,没有回音。

  韩道满也喊了一声:“谁在那儿千什么呀?”

  只有雨泼雷鸣,还是没有人回答。

  两个人跑了过来,墙根、旮旯搜索了一遍,任何东西也没有发现。

  马翠清说:“准是进院子里去了,我听见好像门响着。咱们进去看看。”说着,又闯到焦庆家门口,用手一推,两扇门紧紧地关着。

  韩道满也跟过来,也推了推门;湿淋淋的门板,一点响声都没有,就说:“是狗吧?”

  马翠清说:“我听着好像有人摔了个大跟头。”

  韩道满说:“还是说咱们的事儿吧。告诉你,从打那天开了团支部会,那天萧支书到森林去又开导我一回,我是下决心要帮助我爸爸进步了;这几天我拿眼看着,他也多少地开了点缝儿。我没你有办法,你不插手,我一个人不行啊 !”

  马翠清说:“你下决心了,我也不是没下决心;要是这点决心都下不了,还算什么青年团员呀!就是,唉,我跟你不一样,你们是亲父子,我是两姓旁人;再说,上次我又当着他的面说了好多硬话,这么冷不防地对他赔笑脸,不就好像……好像是跟他那落后思想投降了 !”

  韩道满听着有理:“对!你不投降,我也不去跟他投降,咱们都不去!”

  马翠清急了:“这可不行。刚才萧支书亲口跟我说的,让我们马上趁热打铁,你不去,我怎么交代,又让他批评我个鼻青脸肿啊?”

  韩道满一定要拉上马翠清才干。他说:“你不好交代,我也不好交代,要不咱们就一块儿去。”

  马翠清想了想,为难地摇了摇脑袋,说:“唉,真没法儿,咱们还是找找萧支书吧。”

  两个人争论来争论去,不能有个结果,只好又冒着雨水,朝前边摸索着走了。

  又是一片电闪,一股急雨……

  第一〇七章

  萧长春一手拿着铁锨,一手提着灯油瓶子,冒着急雨,膛着泥水,来到饲养场。

  一盏昏黄的吊灯,在槽前的风雨里不停地晃荡,那四射的光芒被雨丝和狂风割裂得支离破碎。一股子急流,带着粪草的气味,涌出大门口,从来人的脚底下流走了。

  马老四站在灯下、槽前,一只胳膊搂着病骡子的脖子,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病骡子的脑门儿;雨水像一条条珠子串似的,从檐头上垂落下来,在老人家的肩头上摔碎了,跌在脚下旋转的水涡里。

  萧长春走到牲口槽跟前,看了看垂着眼皮的病骡子,又看了看愁眉紧锁的马老四,说:“四爷,外边这么凉,别老在这儿站着了。”

  马老四没动窝,眼睛还是盯着病骡子,说:“不凉,我得守着它。”

  萧长春推着他说:“您回屋暖和暖和,我替您看一会儿,行吧?”

  马老四依旧没动,说:“你在雨水里泡半天了,连口气还没有喘,快去歇歇吧;明日雨一停,还得有多少大事情等着你去打发呀!”

  萧长春把小铁锨放在地下,把油瓶子放在槽里,脱下自己的雨衣,给马老四披在身上。

  马老四连忙揭下雨衣,往萧长春手里塞着说:“嗨,你快穿上吧,别让风吹着,病了可就糟啦;反正我也是湿的了,一会儿换件干衣裳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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