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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肚皮说:不想干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哥我敬着你,啥时要用着哥的时候打个招呼,哥就来帮你。

  玉骨儿不相信有这种好事,她眼见着王大肚皮欺负过不少姑娘,就以为王大肚皮是来讨便宜的。想到王大肚皮还算不错,占便宜之前还送了茶水,说了这许多奉承话,便说:“……好了,好了,王大哥,你那德性谁不知道?我敢让你帮忙么?想日我就说日我,别花言巧语乱说一套。”

  王大肚皮上船时真没想过要和玉骨儿怎么样,可玉骨儿这么一说,且又主动松了裙带,王大肚皮就不由自主地爬到了玉骨儿身上,弄得玉骨儿白白的身上沾满了自己的臭汗。完事之后,王大肚皮有了些惭愧,跑到街上弄了两个面饼和半荷包猪头肉,捧到玉骨儿的小花船上,要玉骨儿吃。

  这让玉骨儿多少有点惊异——王大肚皮从来都是白日人家再白吃人家的,还从没给哪个姑娘送过猪头肉,今天是咋啦?

  王大肚皮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惭愧:“玉骨儿,我……我今天原……原没想日你,是……是你让我日的。我看得出你心气高,日完之后就犯了悔,我……我就怕你从今往后再也看不起我了……”

  玉骨儿有了些感动,说:“没啥,没啥,只要你王大哥看得起我,我自会看得起你王大哥的。”

  王大肚皮说:“往后我和手下的弟兄都会替你拉客,给你帮忙……”

  这话让玉骨儿的心为之一动:若真有王大肚皮这无赖帮着拉客,那生意就好做了,自己也就有依靠了。她若是把买卖再做大些,拉客就更重要。她不是十八姐,没有那么多煤窑上的掌柜爷帮衬,要想在桥头镇立住脚,也必得靠牢一个王大肚皮或是李大肚皮的。

  嗣后回忆起来,玉骨儿实是为自己的幸运暗暗称奇:她的命真是怪了,单立门户没几天就结交上了王大肚皮,且是在王大肚皮尚未成为人物的时候。

  玉骨儿就对王大肚皮说:“……王大哥和弟兄们若真的这么抬举我,我也断不会亏了你们。现在我还没发起来,只能让你王大哥随时到船上耍。往后若是发了,但凡有我玉骨儿赚的,也就有你和弟兄们赚的,你记住我这话就是……”

  王大肚皮自是把这话记住了,混成了一方人物之后,就名正言顺地收起了姑娘们的月规。与人谈讲起来,总免不了要带着几分敬意提到当年也做过姑娘的玉骨儿,说是月规银是玉骨儿早年答应下的,说是玉骨儿在同治七年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拥有一百多个姑娘,成为暖香阁的主人……

  同治七年秋天——也就是单独接客的第二个月,玉骨儿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姑娘。这姑娘是王大肚皮用一块大饼骗来后,以十张工票的价码卖给玉骨儿的。姑娘长得不俊,且又痴傻,连自己姓啥,是哪儿人都不知道,年岁多大也不知道。玉骨儿就冲着她的模样猜,猜定了个十八岁,给她起名叫“玉朵儿”。

  玉朵儿刚来时浑身奇臭无比,身上没有一缕布丝儿是干净的。玉骨儿就把玉朵儿弄到河里去洗,像洗一头刚买回来的脏猪。把玉朵儿洗出来一看,身子却白得很,看来能卖。

  为了试试到底能不能卖,玉骨儿把王大肚皮叫来,要王大肚皮把玉朵儿先日一回看看。王大肚皮一看脏猪变成了个白白净净的姑娘,邪劲上来了,当着玉骨儿的面把玉朵儿脱光按倒日了一回。玉朵儿不哭不闹,只是傻笑。王大肚皮完事了,玉朵儿仍是傻笑着躺在地上不起来。王大肚皮一边系着裤带,一边用脏脚踢弄着玉朵儿的脸,对玉骨儿夸赞说:“好货,好货,你看看,她还没日够呢!”

  玉骨儿有些忧心,白了王大肚皮一眼说:“她这是傻,只怕卖不出去呢!”

  王大肚皮胸脯一拍,说:“玉骨儿,你只管去卖,哪个粗客敢多罗嗦,自有哥去给他说话!真是的,只要日的舒服就是,傻不傻关他们屁事!”又说:“要我说,还是傻点好哩,真弄个精明的来,你的麻烦事就多了!”

  玉骨儿开初没怎么让玉朵儿接客,怕玉朵儿于麻木不仁中吃那些粗客的亏,更怕万一被哪个粗客弄死了,自己白赔十张工票。心里更时时想着,玉朵儿再傻也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姑娘,自己的东西总要爱惜,要细水长流,用得持久才好。

  到了窑上放饷的日子,王大肚皮和手下的弟兄不住地往船上拉人,玉骨儿一人忙不过来,就顾不得玉朵儿了。玉骨儿便把玉朵儿脱光了,把花船的船舱一隔为二,两边同时做将起来。不曾想,玉朵儿虽说傻,身子骨儿却还行,一夜接了十九个粗客也没把她压倒下,天放亮时竟光着满是秽物的白腚跑到岸上抢人家的油饼。

  这一来,让玉骨儿丢了大脸。花船上的姑娘和嫖客知道玉骨儿弄了个疯姑娘来卖,都骂玉骨儿心太黑。十八姐也对玉骨儿说:“……背地里,你老骂我心太黑,今儿个你玉骨儿的心不比我还黑上几分么?你咋就不想想,这疯姑娘真要被人日死了,你就不怕吃官司么?”

  玉骨儿嫣然一笑,用十八姐自己说过的话回了十八姐:“姐姐,你听说过哪个姑娘是被男人日死的?!”

  十八姐气得要命,却说不出话来,头一扭,上了自己的楼船,打那以后,只管收花船的份金,再不理睬玉骨儿了。

  玉骨儿虽说嘴上硬气,心里还是有几分怕的——不怕玉朵儿被粗客日死,倒是怕玉朵儿一不注意光腚跑到岸上去,再给她带来麻烦。玉骨儿就把玉朵儿双手用绳捆了,像拴狗一般拴在船上。卖价也因着名声的不好,降了一半,从一次四张“当五升”,降为一次两张“当五升”。

  降了价,就不能任由着粗客们的心意乱折腾了。玉骨儿便在桥头镇花窑史上第一次发明了线香记时法。烧完一根线香算一次,两根线香就算两次。线香不是集市上卖的那种长香,是用长香截成几段的短香,长三寸,烧完一根不过一袋烟的工夫。玉骨儿让王大肚皮点着线香试着日过,就算日的很利落都够忙乱的。

  这法儿原是为降了价的玉朵儿发明的,后来玉骨儿觉得自己也没必要为四张“当五升”就让粗客长时间折腾,也把香点上了。起初为掩人耳目,倒是有点区别,线香长出一寸。后来这区别也没有了,都是三寸的短香,没日完老实加钱。

  十八姐一看玉骨儿这法儿经济实惠,让自己接粗客的小花船都照此办理。线香记时法在同治七年十月风行了桥头镇,粗客们便有了

  个新名号,叫做“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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