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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郝老将军仍是迟迟不来,郝柯氏想唤人到客厅去看看,又怕人暗地里笑她这么大年岁还想和老头子做那事,就忍了,只一气接一气地吸烟,总计吸了快二钱的清膏子。

  到得十一点多,郝老将军总算来了,进门就说:“郝宝川这小子真不是东西,自己想拉刘安杰,却派了代表来做说客,要我防着刘安杰!”往床头一坐,又说,“真是累,比在督军府和行营都累。”

  郝柯氏道:“那便多将息些个,你终不比当年。人嘛都有老的时候!”

  郝老将军最忌人说他老,不悦地看了郝柯氏一眼:“倒不是因为老,却是因为气!这帮当年跟在老子后面屁颠屁颠的东西们,今日竟一个个爬到老子头上来了!还都把老子当傻瓜!”

  郝柯氏说:“真是的,不是你的提携,哪会有他们这帮东西的今日?你的心肠也是太好,宽厚得没个边,再这么下去,只怕你的姨太太们也要爬到你头上来的!你看看现在这家可还有个家的样子?姨太太们犯了家法你不说整治,还护着宠着,还给钱……”

  郝老将军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如琳和蕊芳,我给她们钱,带她们出去,还不都是为了交际么?”

  郝柯氏道:“我不是怪你,是怕你宠坏了她们。若是宠坏了她们,你走以后,这家我就不好管了。”

  郝老将军问:“依你该咋样?”

  郝柯氏硬邦邦地道:“要依我,十太太装病出去打牌的事就得罚,九太太举止轻薄——竟然对二少爷媚笑,得打,家法上说得清楚,是五鞭。自然,对二少爷也得教训。还有八太太,背着我在自己寝房里请她娘家兄弟的客,这月的月规钱得停。那管账的四太太,我疑她账里有诈,你想呀,七少爷哪来的那么多钱吸大烟?不是他亲娘四太太,谁会给他钱!”

  郝老将军点点头说:“你讲得都对,若是没有秀娟那事,她们都该处罚。可秀娟的事一出,这些事就只能先算了。处置了秀娟,让她们心惊,她们自得反省自己的过失,这叫做恩威并重,带兵的都讲这个。”

  郝柯氏心里不赞同郝老将军这话,嘴上却赞成:“也是,吃秀娟这一吓,她们总会老实几天。”

  这么说着,郝柯氏已准备着和郝老将军上床了,郝老将军却坐在床头不动,只托着大烟斗抽烟。

  郝柯氏不便自己先上床,又凑到郝老将军近前道:“我老说这些事,也知道你烦,没准你还以为我是吃她们的醋呢!其实,我要吃醋早就吃了,不会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是不是?”

  郝老将军说:“那是。这一点你最是不易,我知道的。”

  郝柯氏往郝老将军身边依了依,手搭到郝老将军肩上,话更轻柔:“你那些儿女姨太太呢,又会认为我狠,背下里或许会说,看这柯氏,自己没个儿女,就一天到晚找别个的碴……”

  郝老将军说:“这我也知道,你这么着都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不是你在家里精心操持,我在外面也不安心。”

  郝柯氏这才小心地给郝老将军宽了衣,边宽衣边说:“你要真这么想,我就是被人骂、被人恨也值了。我就怕你心里并不这么想,只是骗我,待到我哪天老得爬不起了,连杯水都不端给我喝。”

  郝老将军道:“这叫啥话呀!只要我在,真到那一天如琳、蕊芳她们必会像伺候我一样伺候你,准敢轻慢,我就罚她!还有那些儿女们,也一样,他们是我的儿女,也就是你的儿女!”

  这话说得有情有义,郝柯氏心中一热,眼圈竟红了,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郝老将军忙哄:“莫哭,莫哭……”

  郝柯氏偏就益发哭得欢了。一半是真的为晚景可能的凄凉而伤心,一半却是为了能在郝老将军面前撒回娇,找回些年轻时的记忆。

  郝老将军偏不懂她的心思,竟就烦了,说:“你若再哭我就走……”

  郝柯氏这才停了呜咽,坐起了,后又揩干泪,去给郝老将军拿煨好的参汤和点心。

  吃东西时,郝老将军便呵欠连天,待得上了床,郝老将军没和郝柯氏说上几句话,就呼呼睡去了。这让郝柯氏很伤心,郝柯氏眼中的泪又禁不住流了出来,一点点洇湿了绣花枕头。

  默默哭着,郝柯氏恨恨地在心里诅咒南如琳和蕊芳,固执地认定,她今夜不能如愿,都是因为南如琳和蕊芳这两个小骚货!这两个小骚货弄垮了老头子,才让她今日又枉做了回好梦!她总有一天要像对付六太太秀娟那样去对付她们。

  后来,哭够了,也骂够了,复忆起那美丽的强暴,且于那美丽的强暴中佝偻着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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