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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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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喝了很多酒。她说她的意识已开始模糊,但有一点她也清楚,她舍不得杨就这样被别人的女人挖走。覃哭了,她说她的牺牲很大,她放弃展厅和杨,就是为了换取“四季”的苟延残喘。她问杨,她的想法是不是太悲观了? 然后,他们一道回了杨的公寓。他们做爱。最后,覃挣扎着起来。她对床上的杨说,各自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我可以不到萧小阳的公司里去。 不,你要去。我已经答应他们了,你和你的大厅是一体,去吧!别再犹豫,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四季”。 好吧,我去,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必须是仇人,我们依然可做朋友。 不,杨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们离开。是“四季”需要你们离开。你能懂吗?“四季”在毁灭之前要做最后的挣扎,要寻求真正有实力的人来帮助我,你懂吗? 怎么寻求?你用什么? 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杨我恳求你能理解我。 好了你不要说了。杨从床上走下来,他穿着衣服说,我懂了,你走吧。我们的故事完了。你不愿过平静稳定的生活,不愿做个女人。你的奢望都太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覃问。 没什么意思,就是说,人对人都不可以有太高的期望值,否则受罪的只能是他自己。 是吗?也许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杨,愿你在新的公司能继续发展。真的,萍萍很器重你,而且。从本质上说,萍萍这个女孩并不坏,她只是需要有好人去塑造她。 我送你。 不。你让我自己离开。这样的感觉才会好一些。你看我是不是走路摇晃?离开这个温馨的小巢…… 覃的声音消失了。 她独自离开杨的房间。 尽管她很心疼,但她还是想不到同杨的告别竟是如此轻易。 覃并没有回家。 而是回到了她的玻璃房子里。她想独自呆着。她走上十六层的“四季”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无限酸楚和感伤。好像她忍痛割舍的不仅仅是展厅和杨,而是整个“四季”似的。她突生一种最终要告老还乡的悲凉感。她坐在萧弘为她选择的高靠背的转椅上。她体会着,但无论如何没有那种要重振雄风的感觉。她很泄气。一筹不展。她想了很久,然后终于不决心拿起了电话。 覃迅速拨了那个曾经非常熟悉的电话号码。是通往瑟堡萧弘的办公室。一种独特的但却久违的响铃声。 响了很久。 电话竟没有人接。 怎么会?已经很晚,萧弘他去了哪儿?覃觉得她几乎是第一次为找不到萧弘而气恼和沮丧。在她的印象中,弘一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覃等着。 覃第二次挂通电话已经是十一点半。 覃想如果十二点时再找不到萧弘,她就自己回家。结果是,十二点时她再度把电话拨到瑟堡,弘依然不在他的房间。 覃真正地愤怒了。她为弘不在、为不知道弘究竟在哪儿而气愤异常。她摔了电话机。她开始穿外衣。她就要出门了,可她还是回到了电话机前,她认为她是极其无聊地再度拨叫了弘。而这一次,她本不抱希望的时候,却居然听到了萧弘的声音。 喂?哪里?怎么不讲话? ……别放,是我。是的。我现在还在我的办公室里。我转让了展销大厅,也转让了杨。我不知道未来是不是连“四季”也要转让。我有种体力不支的感觉,我不想干了。我竞争不过你们萧家。我不过是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是的是太晚了。你能过来送我回家吗?你怎么不说话!一晚上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我一直等…… 好吧。萧弘说过好吧之后便嗒噔一声挂断了电话,很不情愿的样子。覃突然大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欺诈和利用。现在,竟连自己也不顾廉耻地加入到这个欺诈和利用的行列中来了。覃知道她是因为需要弘才给弘打电话的。所以她才能厚颜无耻地提出来要弘来送她。覃为她的失节而感到脸红。这时候,她听到了十六层下面响起的汽车喇叭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午夜里显得很刺耳也很孤单。覃骤然间无比感动,她想她这是何苦呢?其实,大家都是可怜而孤独的天涯沦落人。 覃就要走了,那是个最后的晚上。门外下着大雪。那雪洒洒扬扬,铺天盖地。覃望着窗外,朗园一片洁白。覃有一种剜心的感觉。没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么难受。 曾经海誓山盟。 母亲走过来说,覃,睡吧。 覃喜欢母亲这样的冷漠。母亲不像别人的母亲那样表演生离死别。于是覃才坦然。覃才不觉得她去东北乡下生活是走进深渊。她甚至想走,想快点走,覃对上山下乡那样的新生活还满怀着一种新奇和向往。覃喜欢去见一些她过去不认识的人。覃向往能有一个有所作为的新天地。既然领袖是这样说的,覃当然不会怀疑。何况覃早就厌倦了终日同母亲扫街而且被人歧视的生活。 母亲又重新整理了一遍覃明天要穿的衣服,然后她说,早点睡吧,明早我叫你。 然后响起了敲门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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