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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日本人的方式”是取跪位的罪犯脸蒙白布,双臂捆绑在一座低矮十字行刑架的横木上,面对五名枪手……

  一名枪手发射一颗子弹便足以使罪犯毙命,为什么要用这么多枪手和子弹?没有说明。也许是为了使罪犯立即“真正”死去吧。银幕上的枪手们开枪了——这可是现场纪录片:罪犯脑袋粉碎,胸部血肉横飞!特别是“日本人的方式”:罪犯脖子以上成了一个被染红的烂布团。解说词:“但是在很多案例中,枪决并不能使罪犯立即死亡;此外,这种行刑方式对尸体的毁坏也是显而易见的、残忍的和违反人性的。于是,不毁坏尸体的行刑方式出现了,这便是毒气处决。美国有的州今天仍在使用这种处决方式。”

  画面和解说词:罪犯被关进不锈钢密室,固定在不锈钢行刑椅上。墙壁、天花板和其他角落安装了镜头,从四面八方拍摄下了行刑过程。刑吏打开一个阀门,氯化氢液体注入行刑椅下一只圆盘里;又打开另一个阀门,向盘内滴进氰化钾或氰化钠,氰氢毒气开始升腾,弥漫;而犯人简直来不及挣扎,只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弹,全身僵硬,肤色发青……

  银幕上先后显示出四名罪犯被毒气处决的画面,其中一名白人,三名黑人。黑人的肤色变化不容易看清楚,白人的“肤色发青”乃至变成紫黑色却一目了然。

  “使用这种处决方式时,犯人多在吸入第一口毒气时即失去知觉,一两秒钟后毙命。”得克萨斯佬说着,简直还有了一点“幽默感”:“毒气室的最大缺点,是容易使人联想起纳粹杀害犹太人的手段。”

  “最后,用电椅执行的死刑。这种处决方式一八八八年首先出现在美国。今天,在美国一半以上的州被采用。”得克萨斯佬语气平稳,像在品评某种牌子的诺曼底白葡萄酒:“其理论依据是,电流速度是神经传导速度的七十倍;因此,罪犯还来不及感觉呢,死亡已成亊实。”

  解说词公正地评价道:但这只是“理论”而已。电椅作为人工制品,会像一切人工制品一样出现故障。曾经有过这样的案例:罪犯在电椅上“等死”,而排除故障花了一个钟头,而这段时间内那可怜的死囚竟因极度恐惧而几度昏厥!

  解说词“配备”了相应的画面:行刑室内灯火通明。几名身着深灰色“工装”的行刑人员低声对话并各自忙碌。巨大而沉重的、全金属制作的、通体呈灰黑色的电椅被固定在坚实的混凝土地板上。电椅的上下四周和不远处墙上满是电线、电缆、电极、各色显示灯和大小扳闸等电气设备。一名黑人男子被强制坐在电椅上,脖颈、腰部、双肘、双腕、双膝和双踝都被粗大的金属腰带固定住也就是捆绑住了,丝毫不能动弹。接着被剃掉一块头皮,在那儿抹上一层导电液体;然后,头顶上一只“铁碗”被操纵着缓缓下降,直至罩着犯人的头顶,还使劲往下压,压,压!那黑人尽管粗壮,他的颈椎却因被压缩而发出格格声响……

  “三名行刑人员的面前各有一个按钮,而实际上只有一个按钮是‘管用’的。”得克萨斯佬说着,明显提高声调:“好,请注意:行刑时间已到,开始通电了!请看,在高压电流的强烈刺激下,犯人上身挺起,但无法有更剧烈的动作。请看,犯人在呕吐,秽物往前喷射约两英尺,并流淌到他自己的胸腹部——这是在多数罪犯身上会出现的反应,一些人同时还会大小便失禁。强大的电流有时会使动脉破裂,导致口鼻喷血,但眼前这名罪犯没有这种反应。”

  银幕上开始叠印其他案例中的电椅处决镜头,并同步播放解说词:“电流烧灼会使人体肌肉膨胀。请看这个名叫麦肯的杀人犯——通电后他皮下脂肪渗出并发出异味,皮肤颜色在不断变化,其过程和形态有点像‘烤全羊’或‘烤乳猪’。人对电流的承受能力有很大的个体差异。再请看这个名叫诺森斯的强奸犯,他已被通电十二分钟了,竞仍未死亡;喏,还有这个家伙,加尔扎,他为勒索钱财而绑架并杀害了一个两岁男婴,他被通电达三十五分钟居然仍旧活着,大汗淋漓,直喘粗气,简直是奇迹!还有,请看,旧金山著名的黑帮头目,先后制造过十一起纵火、爆炸、抢劫大案,累计致死致伤三百余人的里奇,是个白人;但通电仅一分钟之后,他却成了‘黑人’——被烧成了焦炭!喏,还有一次,通电后罪犯的头发像演魔术似的冒烟起火……”

  罗丽塔蹑手蹑脚走到丁洁琼左边沙发前,对那位特工头目轻声说:“电话。”

  那家伙打了个手势:“好了,停下。”说着起身,接电话去了。

  “电影”停止了放映。大厅两侧的壁灯和天花板上的顶灯一齐亮了。

  丁洁琼抬腕看看手表,嗬,放映持续了两小时——这是她一生中最痛苦、最艰难、最受折磨的两小时。面对一个个残酷的、血淋淋的画面,她极度恐惧,几乎精神崩溃。她一次次想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冲出放映室。但她也知道这伙人的目的。她一次次告诉自己:要挺住,挺住,挺住,决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她奇迹般地坚持着,面无表情地直视银幕,没有表现出动摇和恐怖。但是她知道,今后的岁月里,将永远不会忘记今天——一九五三年六月十九日这个可怕的夜晚……

  那个脸宽肉厚、表情冷酷的家伙回来了,站在茶几前,直视丁洁琼。

  丁洁琼缓缓起身。她挺胸直背,双手插进衣兜,神情冷漠高傲;她微微朝左转过身去,迎视几英尺开外那蝮蛇或鬣蜥般的眼光。

  两把利剑再度猛烈相互砍斫,几乎迸溅出火花!

  三名男特工和罗丽塔站在周围,目瞪口呆,一声不吱。

  “我荣幸地通知您,女士,”那家伙终于开口了,表情和语气都非常冷静、诡谲、顽强和凶险,“刚才,在纽约新新监狱,罗森堡夫妇被执行了死刑。朱利叶斯·罗森堡于晚上八点零六分正式宣告死亡,而埃塞尔·罗森堡则是八点十六分。”

  “埃德加·胡佛先生,”丁洁琼的双眸像冰雪融成的湖水,“真的,真不知该怎样祝贺您!”

  埃德加·胡佛似乎怔住了。

  “说吧,”女科学家微微一笑,“您打算给我安排哪种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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