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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正经,再说《自梳女》是我的作曲,我当然希望它复活。”

  “别光替自己想,也替我想想。”

  “你这么在意这件事,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谭森森进盥洗室简单梳洗了一下,又用电热壶烧上水,然后问甘婷:“咖啡还是茶?”

  甘婷道:“咖啡。”然后起身去厨房煎鸡蛋。显然她对这儿是非常熟悉的,因为谭森森过来问:“方糖吃完了,还有存货吗?”甘婷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存货的位置。

  面对面地坐下来之后,甘婷才说:“我不愿意成为官员们的什么业绩,成为他们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他们关心的不是艺术……”

  谭森森笑道:“你没有那么伟大,舞蹈更没有那么伟大,你把它当作艺术,当官的把它当作业绩,这都很正常。关键是你想不想去做这件事,想做,就别把问题复杂化……”

  甘婷叹道:“我已经遍体鳞伤。”

  “每一个跋涉者都是如此,不见得你比别人更痛苦一些”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痛苦?”

  “那是因为我没有诉苦的习惯。”

  甘婷站起来道:“好吧,有空请你把《自梳女》的音乐再修改一遍。”

  谭森森暧昧道;“你来就为这一件事?”

  甘婷斜了他一眼:“你几天没洗澡了?”

  “所以说你不过是干了一个浪漫的职业。”他随手打了个榧子,“好吧,这几天忙完我会约你。”

  “那还耍看我忙不忙。”甘婷回眸一笑,似乎轻松了不少,走了。

  谭森森在她背后埋怨道:“每回都是这样,把烦恼往我这儿一扔,就头都不回地轻装上阵了。”

  的确是如此,甘婷离开谭森森的家,便决定去吴寂平那里正式告辞。一路上,她都在庆幸谭森森能走进她的生活。

  甘婷其实是一个传统女性。她完全不是刻意地管制自己不与男人深交,而是她性格中就很少依恋异性的成份。尽管事实证明,老侯并不适合她,他们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几乎南辕北辙。但甘婷从未想过生活中必须还要有情人来填补精神上的空白。

  再说,她对老侯的失望,几乎转化为对所有男人的失望。老侯不是坏人,而且对她也是关心体贴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们就像两条道上跑的车,尽管都在关注对方,但却越离越远了。

  碰上谭森森实属意外,一开始她并没有以平时与合作者异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但不知为何,照样如鱼得水。

  大概有过婚姻史的人都能够从根本上摈弃一些东酉。他们虽然尚未中年,但对少男少女出演的那种把戏连走过场的兴趣都没有。甚至上床时都相当冷静,彼此交换了一下开始欣赏对方的时间和地点,甚至怦然心动的具体时辰。然后就浑然一体。

  从来也没有失魂落魄到无法工作的地步,他们竟然都能从这一种感情中吸取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部分因素,只觉得灵感纷至沓来。

  谭森森从来不提自己失败的婚姻,甘婷也就不问。她后来非常熟悉森森的住处,但任何时候做任何清理工作,包括大扫除。都从未发现谭森森前夫人留下的一点痕迹,包括一张照片或者一瓶用过的香水等等。

  甘婷倒是经常跟森森谈起老侯,但并非一味地抱怨,有褒有贬,十分家常。不知为何森森对老侯也不反感,他们谈他就像谈一位不大杰出但也决不讨厌的老朋友。

  对此,甘婷常常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也从未谈到过将来,好像一开始就具备了听其自然的高档素质。

  甘婷来到活力减肥健美中心时,离上班还有一刻钟,她径自去了健美室,把房间打扫一新,并且把乱七八糟的海棉垫(做地上的动作用的)一一放好。

  最后一节课她同样会认真对待。正因为她对人生也持这种态度,所以就难免吃苦了。

  当吴寂平来上班路过健美室时,甘婷正在用抹布擦门,吴寂平也是一个聪明缩顶的女人,马上意识到了甘婷已做出抉择。

  “你决定走了?”她问。

  甘婷看着吴寂平点点头。

  “不会后悔吗?”吴寂平冷静地问。

  甘婷叹道:“我怕的是后悔一辈子……”

  吴寂平也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做事太投入,梦想又太多,并不适合生活在舞台上。”

  甘婷无奈道:“也许吧……,不过你很难理解我的心情,因为你从未拥有过舞台……那种满足感……”

  “好吧,”吴寂平平静地打断甘婷的话,“活力健美中心随时欢迎你回来。”

  “谢谢。”甘婷说完,发现她的胖子班的女学员已陆续走进健美中心的大门,她扬起手来跟她们打招呼。

  吴寂平没有继续逗留,就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她知道多说无益,一旦甘婷答应下来的事,除非她自己碰得头破血流,规劝丝毫不会改变她的主意。

  第一天上班,甘婷起得很早,换好练功服,外面再套了运动衫,只喝了一杯牛奶,就去了歌舞剧院。

  离开的时间尽管不长,但踏进歌舞剧院大门时,还是有些激动。自幼习舞,至今已经多少年了?这既是她的最爱,便也成为最伤她心的一个“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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