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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夜总会这样的场合,没事就没事,看着那些红男绿女在雪花灯下,一个个变得卡通起来,灯光像闪电那样一亮一暗,舞者的动作也变得一顿一顿的。久了,是更加深刻的无聊,丹青无法理解这里的常客怎么能保持这么旺盛的情绪,崩牙昌仿佛看透了他的所思所想,猥亵地笑笑:“这里的三陪能用手把男人搞得很舒服,叫做打飞机你懂不懂?”

  丹青茫然道:“不懂。”

  “不懂你就去试一试啦,很刺激的。”

  “你说的是不是自慰?”

  “自卫?为什么要自卫?!”

  “……我们还是不谈这个话题吧,这让我觉得很尴尬。”

  “那有什么,男人老狗,不要告诉我你还是童男子吧。”

  “可总不能够太过随便,这是一件严肃和神圣的事。”

  “这是那个有钱佬教你的?真臭屁,照他的说法,我这么多年怎么过?”

  “你也可以再找一个人好好过日子啊。”

  “谁跟你啊,没有钱鬼都不上身啊,真是的,你说得容易……”

  隔了一会儿,崩牙昌又说:“等出了事,你就知道还是无聊好。”

  凡事不经念叨,果然有一天,包房里的男男女女不知为什么事打了起来,崩牙昌便冲进去劝架,丹青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喝醉酒的男人抡起一张椅子向崩牙昌砸来,崩牙昌用手一挡,手臂重重挨了一下,随着一声惨叫,丹青仿佛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咔嚓声。然而崩牙昌面无惧色,用剩下的那只手握住瓶颈,砸了一瓶啤酒,玻璃碴儿张牙舞爪的一头对着醉汉,恶狠狠地骂道:“再打就花了你,信不信?!”那个人害怕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崩牙昌的胳膊是粉碎性骨折,打了石膏,上了夹板,再用三角巾挂在脖子上。

  藏蕾哭得很厉害,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小白兔。藏院长两口子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

  下午下课的时候还好好的,藏蕾和丹青相约去森巴餐厅吃铁板烧,因为新开张7.5折。烤肉的味道确实不错,他们明显吃得太饱了,便去沿江路散步,江风徐徐,景致是怡人的平静与清淡,给人一种精神驿站的感觉。丹青突然说道:“藏蕾,不如你先去英国,不然耽误得太久了。”

  藏蕾不经意道:“你什么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我余祥里的爸摔伤了胳膊,我想我要搬过去照顾他。”

  “搬去?搬到余祥里去?”

  “你不要这么大反应嘛,又不是麻风村。”

  “丹青你不觉得你有点走火入魔吗?”

  “怎么能怨我呢?我也不想他摔伤啊……”

  “那谢叔叔怎么办?对他的事你一点儿也不上心,而且鲍雪阿姨每天在家里掉眼泪,我还抽时间去陪她,你可倒好,久不久地大驾光临一次,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觉得你这样对他们公平吗?”

  “我没有对他们不好啊,我心里一直是爱他们的,而且很爱。”

  “那我们就应该学业有成,不能辜负了他们。”

  “可我余祥里的爸不做事就没饭吃,我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藏蕾赌气道:“不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谁叫他当年不要你的?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难道他现在就真的不活了?”

  丹青像不认识那样打量着藏蕾:“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从来不觉得你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

  “这怎么是嫌贫爱富呢?我是对我们俩的前途负责。”

  “不出国,也不见得没前途。”

  “好吧,就算我白等了,我一个人走,行了吧?”

  回到家里,藏蕾越想越气,也越想越委屈,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无论如何她也想不明白,惟有一点在她的心中十分清晰,那就是自从发生了那件大事之后,丹青在慢慢地离她远去。尽管她已经尽心尽力,可他仍旧渐去渐远。女人的预感是很准的,只不过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预感罢了。

  藏院长挥了挥手叫老伴出去,他自己则坐在床沿边,他说:“蕾蕾,我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我相信丹青的家教和为人,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最终没有出国,等你留学回来,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

  藏蕾呼的一声从床上坐起:“爸,拜托你别那么天真了,我们这一代人根本没有赤子之心,谁心里都明白,分离就是分手。”

  “那两情若是久长时……”

  “恰是在朝朝暮暮。”藏蕾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也可以到北京去读研究生嘛。”

  “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我的追求。”

  “蕾蕾,你从来是不固执的,:是善解人意……”

  “爸,我太年轻,我相信了丹青什么都不会改变的话,但我现在明白了,如果我留下来,就必须接受余祥里,可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太陌生了。而且我直觉,丹青也不知道他今天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我走得远远的,或许他有一天还能追上来,但是如果我继续迁就他,我们就像陷入沼泽的两个人,一块儿完蛋是迟早的事。”

  藏院长第一次被女儿顶得无话可说,但他也在心中暗自承认,女儿的确是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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