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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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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冬天,老浦和小萼的婚礼在一家闻名南方的大饭店里举行。虽然两家亲友都没有到场,宾客仍然坐满了酒席。老浦遍请电力公司的所有员工,而小萼也把旧日翠云坊的姐妹们都请来了。婚礼极其讲究奢华,与其说是习惯使然,不如说是刻意安排,老浦深知这是他一生的最后一次欢乐了。电力公司的同事发现老浦在豪饮阔论之际,眉宇间凝结着牢固的忧伤。而婚礼上的小萼身披白色婚纱,容光焕发地游弋于宾客之间,其美貌和风骚令人倾倒。人们知道小萼的底细,但是在经过客观的分析和臆测之后,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婚礼永远是欢乐的,它掩盖了男人的污言秽语和女人的阴暗心理”昔日翠云坊的妓女早已看出小萼体态的变化,她们对小萼一语双关他说,小萼,你好福气呐。小萼从容而妩媚地应酬着男女宾客,这时有个侍者托着一个红布包突然走到小萼面前,说,有个尼姑送给你的东西,说是你的嫁妆。小萼接过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紫贡缎面的首饰盒,再打开来,里面是一只龙凤镯,镯上秋仪的名字赫然在目。小萼的脸煞地白了,她颤声问侍者,她人呢?侍者说,走了,她说她没受到邀请。小萼提起婚纱就朝外面跑,嘴里一迭声喊着好秋仪好姐姐。宾客们不知所以然,都站起来看。老浦摆摆手说,没什么,是她姐姐从乡下来了。旁边有知情的女宾捂嘴一笑,对老浦喊,是秋仪吧?老浦微微红了脸说,是秋仪,你们也知道,秋仪进了尼姑庵。 小萼追出饭店,看见秋仪身着黑袍站在街对面吵灯下。小萼急步穿越马路时看见秋仪也跑了起来,秋仪的黑袍在风中飒飒有声。小萼就站在路上叫起来,秋仪,你别跑,你听我说呀。秋仪仍然头也不回,秋仪说,你回去结你的婚,什么也别说,小萼又追了几步就蹲下来了,小萼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她说,秋仪,你怎么不骂我?原本应该是你跟老浦结婚的,你怎么不骂我呢?秋仪现在站在一家雨伞店前,她远远地看着哭泣的小萼,表情非常淡漠。等到小萼哭够了抬起头,秋仪说,这有什么可哭的?世上男人多的是,又不是只有一个老浦,我现在头发还没长好,也不好出来嫁人,我只要你答应跟老浦好好过,他对得起你了,你也要对得起他。小萼含泪点着头,她看见秋仪在雨伞店里买了把伞,秋仪站在那里将伞撑开又合拢,嘴里说,我买伞干什么?天又不下雨,我买伞干什么?说着就把伞朝小萼扔过来,你接着,这把伞也送给你们吧,要是天下雨了,你们就撑我这把伞。小萼抱住伞说,秋仪,好姐姐,你回来吧,我有好多话对你说。秋仪的眼睛里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很快地那种光芒变得犀利而残酷,秋仪直视着小萼的腹部冷笑了一声,怀上老浦的种了?你的动作真够快的。小萼又啜泣起来,我没办法,他缠上我了。秋仪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他缠你还是你缠他?别把我当傻瓜,我还不知道你小萼?天生一个小婊子,打死你也改不了的。 秋仪的黑袍很快消融在街头的夜色中。小萼觉得一切如在梦中,她和老浦都快忘了秋仪了,也许这是有意的,也许本来就该这样,男人有时候像驿车一样,女人都要去搭车,搭上车的就要先赶路了。小萼想秋仪不该怪她,就是怪她也没用,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小萼拿着那把伞走回饭店去,看见老浦和几个客人守在门口,小萼整理了一下头饰和婚纱,对他们笑了笑,她说,我们继续吧,我把他送走了。 小萼走到门口,突然想到手里的伞有问题。伞就是散,在婚礼上送伞是什么意思呢?咒我们早日散伙吗?小萼这样想着就把手里的伞扔到了街道上。她看见一辆货车驶过,车轮把伞架辗得支离破碎,发出一种异常清脆的声响,噼,啪。 房子是租来的,老浦和小萼住楼下两问,楼上住着房东夫妇,那对夫妇是唱评弹的,每天早晨都练嗓,男的弹月琴,女的弹琵琶,两个人经常唱的是《林冲夜奔》里的弹词开篇。老浦和小萼都是喜睡懒觉的人,天天被吵得厌烦,又不好发作,于是就听着,后来两个人就评论起来了,小萼说,张先生唱得不错,你听他嗓子多亮,老浦说,张太太唱得好,唱得有味道。小萼就用时朝老浦一捅,说,她唱得好,你就光听她吧。老浦说,那你就光听他的吧。两个人突然都笑起来,觉得双方都是心怀鬼胎。 住长了老浦就觉得张先生的眼睛不老实,他总是朝小萼身上不该看的地方看,小萼到外面去倒痰盂的时候张先生也就跟出去拿报纸,有一次老浦看见张先生的手在小萼臀部上停留了起码五秒钟,不知说些什么,小萼咯咯地笑起来。老浦的心里像落了一堆苍蝇般地难受。等到小萼回来,老浦就铁青着脸追问她,你跟张先生搞什么名堂,以为我看不见?小萼说,你别乱吃醋呀,他跟我说了一个笑话,张先生就喜欢说笑话,老浦鼻孔里哼了一声,笑话?他会说什么笑话,小萼扑哧一笑说,挺下流的,差点没把我笑死,你要听吗?老浦说,我不听,谁要听他的笑话,我告诉你别跟他太那个了,否则我不客气。小萼委屈地看着老浦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再说我拖着身子,我能跟他上床吗?老浦说,幸亏你大肚子了,否则你早就跟他上床了,反正我白天在公司,你们偷鸡摸狗方便得很,小萼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哭起来,跑到床背后去找绳子,小萼跺着脚说,老浦你冤枉我,我就死给你看。吓得老浦不轻,扑过去抢了绳子朝窗外扔。 小萼闹了一天,老浦只好请了假在家里陪她。老浦看小萼哭得可怜,就把她抱到床上,偎着她说些甜蜜的言语,说着说着老浦动了真情,眼圈也红了,老浦的手温柔而忧伤地经过小萼的脸、脖颈、乳房,最后停留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老浦说,别哭,你哭坏了我怎么办?小萼终于缓过气来,她把老浦的手抓住贴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小萼说,我也是只有你了,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只有靠男人了,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只有死给你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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